一袭旗袍,冰肌玉骨。
佳人绝代,芳华倾城。
我叫林青衣,我的人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帝都北境,噩梦伊始。
一场荒诞的相遇,我被一个恶魔推入无尽的深渊,他渴望我的身,却更病态于得到我的心。
我出身不显,却满怀冰雪,傲骨不减,我永远不可能对他那样扭曲病态的人动心。
他因此囚禁我,折磨我,甚至在我身上留下了比让我失洁更难以接受的屈辱。
他在我心口与背部留下了他那张恶心的脸,终生难以去除。
那一刻,我流泪了。
但我知道,他对我的折磨不会就此结束,明明是可以悬壶济世的医学试剂,他却要做出来满足他病态的征服欲。
就算死,我都不想屈服他,我于是拼尽全力,用计逃脱,自以为将那个恶魔永远留在了那场大火中。
但他的事情,我已无心思考,让我崩溃的是那个魔鬼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真的无法消除。
我甚至以刀剃肉,受削皮挫骨之痛,都无可奈何。
在我崩溃欲绝,服药自尽时,那道身影毫无征兆踏入我生命的轨迹中。
延城一遇,终身救赎。
睁眼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望向身前那道身影,我感慨原来上帝长得那么好看。
但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慌忙检查的医护人员让我意识到我被救了,我没死。
我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我不想顶着这副污浊的身躯,苟活于世,生不是我的选择,死却是我的权利,眼前之人,多管闲事。
或者说他是另有目的,看上了我这副令很多人慨叹的皮囊还是想在我身上榨取其他价值。
尤其想到眼前的人可能会得知我身上那些不堪的痕迹,我心里只剩无尽的厌世感与无力感。
我是姑苏上流人培养的医女出身,家世难溯,几次在医院自尽未遂,他将我带回了冰城。
冰城是冰天雪地中的城市,尤其冬季,大雪飘零,入目无边的白,纯净无暇,有定心安神的效果。
他强大的幻术,更能将心底一切的波涛汹涌抚平。
冰天雪地中,遇到神灵一样的他,我终于还是捡回了生的意念。
他救了我,没有强迫过我甚至没有要求我回报的意思,我却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我不明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何以拥有那么深邃的眼神与超脱的气质。
我尝试与他接触交流,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他身上有种神秘,难以琢磨的魔力。
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说生命可贵,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甚至于他,活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我看出来了,他身体不好,命在旦夕。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平静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眼中不经意流露出落寞时,我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我想救他。
为他把了脉,我心底微微发寒,他身边有庞大的医疗团队,但我知道他的身体对那些猛烈的现代医学药品已经生出了抗性。
以这样的趋势下去,他都未必能活到十六岁的生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诊断的结果全部告知,他很平静,对自己的病情没有任何意外。
我不禁有些好奇,他看起来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的人,当谈到自己可能没有多长时间可活时,为什么会流出那样落寞的神色?
想来那是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
我竭尽全力为他治疗,也在与他越来越多的接触过程中,在心里彻底种下了他的影子。
我不仅成为他的私人医生,也开始帮他出谋划策,处理各种问题。
是除了陆逐风外,他最得力的助手与……朋友。
因为我渐渐知道他心里的执念所在,他心里装着一个人,他在等那个人回来。
他将我从黑暗中拉出,也有一个人曾给他万丈光明。
直到他离开冰城,我跟随他前往帝都,见到了被他装在心里的那个人。
更见到了他不同以往的一面,他那么清冷矜贵,超凡脱俗的人,会软声喊她姐姐,凑到她怀里撒娇,满心满眼的依赖眷恋。
那样的他,是我没见过的。
说实话,看到那一幕,心里会泛疼。
我其实……也希望能被他无限眷恋的那个人……是我。
但满身污泥,怎敢误人?
我没有楚姐姐那样能为他揽下一切的能力,也无法将他从死神手下抢出。
更不愿去做插足他们美好感情的第三者。
我只要能远远看见他就很满足。
本以为生活就能这样持续下去,但我没想到当年的那场大火,还有冰封鬼域中他亲自出手,都没有解决那个魔鬼。
我再一次被那个魔鬼带走,他把我带回最初相遇的帝都北境,那座暗无天日的老黑山。
他疯子般日夜折磨我,多年前噩梦般的黑暗再度将我包裹,我心如火煎,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曾经见过光明的人,哪怕跌回深渊,心底却留有余温。
每当我舌尖都抵在了牙尖下,在心底的最深处总会有那么一丝念想——
我觉得他会来救我。
哪怕他救不了我,我还想见他一面,哪怕远远的一眼。
死守着心中的那丝光亮,我在日夜折磨中苦熬,也因为他给我的光亮,我终究不同于以往。
面对维托·罗索扭曲的行径,我不再如以往那样白纸般脆弱。
女性的尊严不在罗裙之下,他可以侮辱我,折磨我,但他永远完不成心中所想。
因为我心里,早已住了一道刻骨铭心的影子。
他一如从前,如神明天降,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摧毁了桎梏着我的黑暗。
可也正是因为我,他被人趁虚而入,身受重伤。
他自己刚从鬼门关外逃生,却告诉我要带我去波士顿,取下维托·罗索的人头。
虽然他还给了我另一个理由,他要去波士顿接受会诊,但我知道哪怕没有那趟会诊,他依然会帮我除掉维托·罗索这个隐患。
他拖着病体,用幻术制住维托·罗索,将手刃他的机会交到我手里。
在我亲手把银针插进维托·罗索眉心中时,他说:“祝你斩断黑暗往事,余生晴朗可喜。”
你其实不知道,在你身旁的每一刻,我的人生都晴朗可喜。
他昏迷的两年,无数个夜晚,我辗转反侧,泪水浸湿枕头。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老黑山一行,身体急速恶化,即使遭到那个老巫婆的暗算,或许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我坚信神只一样的他一定会醒来,他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会。
虽然我也想一直留在他身边,但我知道楚姐姐不会让他再受伤害,所以哪怕楚姐姐挽留,我还是毅然踏上西域寻药的旅途。
你为我全力撑伞,这次换我帮你一次。
他如我日夜期盼醒来,刚从黑沙裂谷中出来的我听到消息,几度没能控制住眼中泪水。
我坚定相信他会醒来,可没人知道我有多害怕他真的就此不再醒来。
我去岭南见他,陪他一同救出陆逐风,可在陆逐风的婚礼上我恍惚了。
他是伴郎,我是伴娘。
我们跟在新郎新娘的后面,一同走进礼堂。
有那么一瞬间,我把主角错认成了我们。
礼台上,新郎新娘在前方宣誓,我没忍住看向他,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偏离过楚姐姐半分。
但,足够了。
哪怕有过一次和他一同站在婚礼台上同框的经历,也能成我余生最美好的回忆。
终于一切结束了,他布了一个天大的局,以身为饵,忍着丧失五感的绝望,斩掉了艾西·霍尔这个始作俑者。
他也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深渊。
他婚礼那天,我站在衣柜前愣神许久。
在我衣柜的最深处有一件朱红旗袍,那是我回姑苏处理事情时,一位店主慷慨赠予我的镇店瑰宝。
他说,我是他见过最能将旗袍穿出灵气的人,他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穿着这件衣服走入婚礼的殿堂。
我犹豫了一下,拿过了旁边一件浅淡却喜庆的粉色旗袍.
最灼热的朱红是该留给新郎新娘的,我不该抢夺属于新郎新娘的光彩。
他们婚礼无比盛大,中西合璧式更是前所未有。
新郎新娘拥吻的那刻,我在台下观望,露出笑容,由衷祝福。
谢谢你。
要幸福。
你有需要,就回头,我永远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