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荔长这么大,还是因为高中报名表上需要粘贴照片,她才人生第一次去城里的照相馆照了一张自己的单人照。
再小一点的照片,家里一张都没有。
倒是谷荔在谷丹丹家亲戚上门照全家福时,她厚着脸皮跟谷丹丹合影过一张。
不过那照片只洗了一张,被丹丹的妈压在丹丹书桌的玻璃下面。谷荔至今都没有从丹丹手里骗过来。
想想也知道抠搜的章玉华同志怎么可能会浪费钱钱给孩子照相?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看都看厌了,还照什么相?
不能吃不能喝的。
在谷荔的视线重新聚焦之前,向海蔚率先移开的目光,他淡淡回一声,“好。”
谷荔高兴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什么时候?要不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向海蔚低下了头,耳朵尖上的一点红慢慢晕染开,他说:“不用?”
唔?
“什么不用?”
不等谷荔问清楚,班主任就进来了。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看你们的作业都写完了嘛,都有时间闲聊了,那接下来这节晚自习,我就借用一下------”
换汤不换药的借课,这是每一个老师用惯了的手段。
晚自习结束,谷荔收拾了桌面,拿着厚厚的小说起身,后面的向海蔚喊住了她。
一本与她手中小说有着同样封面的书递到了她的面前。
“好了。”
“什么?”
“打开。”
谷荔狐疑地翻开一页。
与上册扉页画有斯嘉丽的相同位置,多了一幅马尾少女撑桌歪头的小相。
细长的眉,小巧的鼻,饱满的唇,只眉宇间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忧愁。
“这是我?”
“嗯。”
“可你都没照着我的脸看,怎么就画出来了?”
电视里Rose可是侧躺着让杰克画了老半天的呢。
“我的记忆力很不错,只需多看几眼就能记住,我就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向海蔚老老实实地回答,似是担心谷荔会因此不满。
“可我怎么觉得?”谷荔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小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向海蔚也看向了页角的小相,“你要实在不喜欢,我下次带纸笔,重新给你画,这个只是我简单勾勒出来的,我-----”
不等向海蔚说完,谷荔将上册也翻开,并排放在了一起,两两对比,越看越像。
“我怎么觉得你画的我跟斯嘉丽有点像呀?”
向海蔚白皙俊逸的脸唰地染上了粉红,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般,再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他----
确实很像。
谷荔莞尔,在曹地金伸着脖子看过来之前合上了下册的封面。
她看向低垂着脑袋的向海蔚,问:“斯嘉丽的肖像你是什么时候画的呀?”
薄唇紧抿,向海蔚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没在向海蔚那得到答案的谷荔回了宿舍,见盥洗池那人满为患,她选择先看小说。
乱世佳人是谷荔人生里的第一本小说,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不算。
谷荔看得磕磕巴巴,只一页都要费老半天的时间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琢磨,不过谷荔没有放弃。
换了新地图的谷荔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惶恐。
在这里,她再也不是随便考考就能第一的尖子生了,有太多比她优秀的同学。
有人能在没有老师讲课之前就会做下一章节的题目,有人随手几笔就能画出动人的小像,有人即使熄灯也会手持电筒继续学习。
是她的见识太浅薄了。
赶在宿舍熄灯的最后十分钟,谷荔放下翻译困难的书,端着自己的盆冲进了盥洗室。
冲了个战斗澡,谷荔端着换下来的衣服到外面的水池洗衣服。
拎起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四角短裤,谷荔憋着一口气,团吧团吧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章玉华同志眼里,反正都是穿在里面,只要没有烂的穿不上身,补一补还可以接着穿。
在二姐还没有成为裁缝时,家里的裤子能不用皮筋的都用裤腰带勒着,后来二姐成了裁缝,家里的衣服才慢慢的有所改变。
但刻在骨子里的节俭不浪费依旧让章玉华同志对全家的穿着把控得很严格。
就刚扔掉的短裤,即使再穿不了,章玉华同志也会抽出皮筋来存着,下一条裤子还可以接着用。
当然,章玉华同志是一视同仁的节俭,对自己尤甚。
谷荔洗过全家人的衣服,章玉华同志的贴身衣裤,简直可以用破抹布来形容。
但,谷荔现在就是不想穿这样的衣服了。
有了目标的谷荔不想再随意赖散,不愿再将就!
谷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散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侧首望向宿舍楼外明亮的半弯月亮,一股雄心壮志的豪迈在心中油然而生。
她想要与以前不一样的生活。
不管怎样,竭尽全力,她也要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谷荔握拳,默默给自己定了个长期目标,正要给自己打气,宿舍楼里的光亮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紧接着有宿舍里传来的几声嘈杂抱怨,“啊,到点熄灯啦!”
谷荔:-----
转身,就着不太明亮的月光,飞快搓洗衣服,晾挂起来,回宿舍。最后枕着书沉入梦乡。
如果那时候的谷荔已经读过乱世佳人这本小说,那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在盥洗池那的自我定位像极了一无所有的斯嘉丽从地上爬起来,迎着半轮明月,坚定地对着家园的方向,说:“Never give up!”
时间一晃而过,谷荔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就迎来了高中的第一个周末。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一结束,速度快的同学几乎是与老师同一时间,前后门地跑出了教室。
收拾了要带回家的东西,谷荔骑上除了车铃不响,其余哪哪都在响的自行车,耗时两小时五十分钟,回到了谷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