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天沉默了许久，精神恍惚间，三年前王都酒楼里那个衰颓的秦青雄浮现在他的记忆里。
以前的秦家之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叶南天摇了摇头，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声音很低，但很坚决。
正在侃侃而谈的叶远山愣住了：
“合着我刚才说了那么多，白说了？”
叶远山听出了父亲话语中的坚决，神色一点点变得收敛起来。
良久，他再次开口：
“爹，我说退婚，可没说要过河拆桥。”
叶南天被这句话引动，看向了叶远山。
这个往日从未正经过的儿子，此刻神色平静，显现出不符合他性格的沉稳。
见他看来，继续开口说道：
“秦家在当年之事中的付出，儿子自然记得。”
“可您不能否认，在此之前，我们两家哪有半分交情？”
“两家联姻，不过各取所需。”
“我们当时需要秦家的力量来保护无双，而秦家也是想要从无双的未来中谋取利益。”
“那份婚约，不过是一个促成此事的纽带而已！”
“取消这份婚约，也不意味着我叶家要行过河拆桥之举。”
“该给秦家的利益，未来一分都不会少。”
“甚至，族中其他嫡系子弟，也可以进行联姻啊！”
“两家的关系依旧可以和现在一样。”
“但，这个人独独不能是无双！”
“他的人生，不是叶家所能规划的！”
叶南天听到这番话，明显有所触动，觉得儿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的再好听，退婚终究是退婚。”
“女方没有过错，我们凭什么这么做？”
“你让外人怎么看秦家，怎么看我叶家？”
叶远山嗤笑一声：
“您还在乎外人的看法呢？”
“这个世界，靠的是拳头说话，不是面子！”
“这么浅显的道理，您老人家真不明白假不明白？”
“就说你儿子我，以前有谁把我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呢？”
“一个个卑躬屈膝，尽行谄媚之事！”
“我算是看透了！”
他沉吟少许，继续说道：
“此事虽不地道，但不是说不过去。”
“最好是您和秦叔私下沟通。”
叶南天冷哼一声，瞥了儿子一眼：
“你自己想的馊主意，让老子去给你办？”
“老子还没同意呢！”
叶远山也冷哼一声，直怼亲爹：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你不愿意去，我自己去！”
“到时候我一个晚辈上门说这种事，只怕秦叔的面子更不好看！”
“你！”
叶南天一拍桌子，怒视叶远山。
叶远山也瞪大眼睛和父亲对视，然后拂袖而去。
……
三日后。
叶远山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天际，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天了，叶南天依旧没有做出抉择
“做事犹豫不决，爹他真的老了……”
叶远山心中轻叹一声，然后低声自语：
“不过是取消一份婚约……”
“甚至不用取消，换一下联姻对象而已。”
“秦家想要的利益，我叶家一分都不会少给。”
“又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呢？”
身后，那位轮海境九重的叶家门客倚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心中倒是一片平静。
弱肉强食的世界，哪里有什么道德可言？
再黑暗、再龌龊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见过。
叶远山想要做的事，在他看来，太正常不过了。
甚至都可以说一句正大光明了。
叶远山的目光从天际收回，逐渐坚定下来：
“苦一苦秦家，骂名我来担！”
……
“什么？！”
“去把这个逆子给我追回来！”
当叶南天得知消息时，叶远山都快到秦家了。
一旁的婢女、侍卫，皆是被叶南天吓得一颤。
几位在家的长老也是莫名感到诧异。
二少爷不就是去一趟秦家吗？
家主为何如此动怒？
“算了，不用去了！”
“老子还是自己登门道歉吧！”
……
“贤侄不是在王都吗？”
“怎么突然回东阳城了？”
秦青雄见到叶远山上门拜访，还是十分诧异的。
作为叶无双的生父，叶远山在秦家受到的待遇还是很高的。
不仅家主亲自出面，数位在家的长老也过来了。
秦家三年来的发展也是十分迅速。
因为死了七位长老的原因，叶南天十分愧疚，将洛倾仙赐下的资源分了不少给秦家。
抛开门客不看，如今秦家的实力，依旧稳压叶家一头。
叶远山微笑着回道：
“确实有事，需要和秦叔商议。”
“哦？”
秦青雄顿生疑惑，同时，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叶远山向来游手好闲、纨绔成性，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商量？
果不其然……
当叶远山说出来意之后……
砰！
“你说什么？！”
“叶远山，你可还有点良心？”
“当年若不是我秦家相助，你儿子早死了！”
“你以为你叶家还能有今天吗？做梦！”
“现在这才多久，你居然就想退婚？！”
“过河拆桥也太急了点吧！”
数位秦家长老顿时大怒，拍着桌子就骂了起来。
“哼！”
叶远山身后的叶家供奉顿时向前一步，冷哼一声，轮海境九重的灵力波动显露无疑。
“怎么，你还想以势压人？”
秦家长老们更加怒不可遏。
“哎哎！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叶远山连忙抬手，阻止叶家供奉示威。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真是演的好啊！”
主位上，秦青雄缓缓开口。
只见他脸色平静，右手的茶杯早已经爆裂，茶水流了一地。
秦青雄松开手掌，任碎片和茶水滑落，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
“叶南天呢？”
“派你一个小辈上门，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叶远山说道：
“在秦叔面前，我自然是小辈。”
“但我也是无双的父亲，他的婚事，想来我是有权做主的。”
叶远山顿了顿，实话实说道：
“家父并不赞同退婚一事，此事是我个人想法。”
秦青雄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冰冷：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秦叔。”
无论叶南天是什么想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秦家，颜面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