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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知眨眨眼,随后“哎呀”一声。

说受用也受用,说无奈也无奈。

“你好烦。”

郁知瞪了孟应年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尽拿糖衣炮弹来腐蚀我。”

“谁腐蚀你了?”

孟应年一脸正色:“我对你从来都是只说真心话的。”

郁知轻呵一声,发出灵魂一问。

“包括休息室通不了网吗?”

“……”

孟应年眼神闪躲:“这个除外。”

“哼。”

郁知偏头:“骗子。”

孟应年失笑,跟他解释道:“知知,我真没哄你。”

“我家里人有多盼着我结婚,你应该也感受到了,现在我娶了你,没有比你本身更好的见面礼了。”

“其次,我是在你睡醒前十多分钟才接到家里的电话,说爷爷奶奶回来了,让我回去吃饭,如果你有时间,把你也带上,老两口想见见你。”

“这只是一个临时行程,一顿普通家宴,不必赋予它过多的意义。”

郁知还是心有顾虑:“可你说你奶奶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一顿普通家宴要什么仪式感?”

孟应年意味深长地说:“等哪天你想跟我办婚礼了,再考虑仪式感吧。”

郁知微怔。

孟应年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郁知顾虑尽消。

不需要准备见面礼就不需要吧。

正好他不知道能送什么。

他完全没有给长辈送礼物的经验。

凭现有认知,要送也只是在能力范围内送最好的。

可是郁知心里门清,他能拿出手的最好,也很难入孟应年家里人的眼。

门第差距大到他们两家这种量级,已经不是凭人为能填平的了。

回到孟家。

郁知坚持要先回院子先换身衣服。

他上午走得着急,在宿舍随便找了身休闲夏装穿上就走了。

今晚是要跟孟应年家里人吃饭,见面礼没准备就算了,再不捯饬一下自己未免太失礼。

不过捯饬也不能捯饬过头了,毕竟只是普通家宴。

郁知走进衣帽间,忽视了挂满高定西装那个柜子,直奔挂衬衫的柜子而去。

对着全身镜配了好几身,郁知都拿不定主意。

相较于郁知的纠结,孟应年别提多松弛。

他只是外套脱了,领带摘了,就从商务皮肤换成了居家皮肤。

“孟应年,我穿哪一身好?”

郁知转头询问孟应年的意见。

孟应年扫了一眼郁知配好的几身。

最后选中最左边的那套,短袖白衬衫配西裤质地的黑色短裤。

“这个。”

郁知重新打量孟应年选的那身。

他看着那条黑色短裤,犹豫道:“是不是穿长西裤更合适?”

这条短裤虽说质感好,但短裤总是没有长裤正式。

孟应年看了眼少年的腿。

笔直细长,纤瘦。

皮肤白皙如玉,没有一点瑕疵。

孟应年温声说:“都很合适,天热,就穿短裤吧。”

郁知看了看孟应年身上的西裤,觉得他这话太没说服力了。

随口一问:“那你为什么在家从不穿短裤?”

孟应年就连夏天的居家服都是短袖长裤。

偌大的衣帽间,在郁知搬进来之前,一条短裤都没有。

当时郁知还在心里暗暗吐槽过,你们当总裁的莫非原皮就是高定西装?

孟应年回答:“我左腿有伤疤,我不想见到它。”

郁知愣住。

一瞬间愧疚不已。

我真该死啊。他想。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郁知一脸内疚看着孟应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孟应年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不必抱歉。”

郁知换上了孟应年选的那身。

白衬衣是休闲款,他额外在里面搭了件白t,下面配了一双袜口有黑色条纹的白袜,搭一双白色板鞋。

郁知换完对着镜子审视自己。

他皱眉道:“是不是太学生气了……”

“学生气怎么了?”

孟应年站在郁知旁边,不同于郁知对自己的苛刻,他满眼只有欣赏。

“我们知知本来就是学生。”

孟应年揉揉郁知的脑袋,夸赞道:“真帅,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帅,别再挑剔自己了。”

郁知被夸得不好意思,嘟哝了一句:“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信度太低。”

孟应年“哦”了一声,饶有意味:“那你评价一下我?”

“你还需要我来评价你?”

言外之意,你都帅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数?

孟应年却说:“当然。”

郁知如实道:“s级哪有不帅的,你当然很帅。”

孟应年追问:“这话可信度高吗?”

郁知脱口而出:“当然高了。”

“我想听可信度低的。”

郁知乍一听还觉得奇怪,过了几秒,顿悟。

又在给他挖坑!

郁知轻推孟应年一把:“你少来,我才不上当。”

“只有高的没有低的,没得挑!”

孟应年遗憾道:“好吧。”

“我可以等。”

等你也情人眼里出西施。

郁知眼神闪躲,佯装没察觉孟应年话里话外的暗示。

“我收拾好了,走吧。”

郁知顺势转移话题。

“等一下。”

孟应年拉着郁知的手走到玻璃表柜前。

他打开柜门,选了一块跟自己手上同系列的百达翡丽,亲自给郁知戴上。

这块表的表带是皮革款式,调节尺寸不需要专业工具。

郁知手腕细,表带扣到了最里面那颗。

孟应年捏着郁知的指节端详。

“这块表配你这身正合适。”

“不过跟我手上这块的表带材质不同,说情侣款有点勉强了。”

孟应年认真道:“今天先委屈你将就一下了,改天我们去添置新的。”

郁成坤是个爱表之人,早年家里还宽裕的时候,他的书房也有不少私藏。

当然,私藏远远不及孟应年表柜里的零头。

郁知耳濡目染,对这些名表有一些粗浅了解。

他和孟应年手上这两块百达翡丽是同年同系列发售的。

这个系列当年就出了这两款,两款都是全球限量发售,仅限十枚,每款各五枚。

高奢市场更是物以稀为贵,所以这个系列的表收藏价值极高。

这两块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价无市。

现在若放在拍卖行,起拍价至少九位数起。

九位数的表戴在他手上,孟应年却说委屈、将就。

郁知听得眉毛都抖了抖。

心道:表比我命还贵,到底是谁委屈了谁……

捯饬好自己,郁知和孟应年准备前往爷爷奶奶住的院子。

两个院子之间隔得有点远,步行要二十分钟左右。

一来,到饭点了,不好让长辈等;二来,孟应年的腿不能这么劳累。

郁知让邓阳开了辆球车过来,送他们去那边。

孟家的府邸太大了,老两口住的院子在东南边,郁知还没来过这附近。

这边的景致是苏式园林的风格,孟应年说,因为他奶奶是苏市人。

快到院子的时候,郁知还在一块草坪上看到了孔雀。

郁知觉得新奇,又问:“你奶奶还喜欢孔雀?”

孟应年回答:“也算不上喜欢。”

“前两年他们在荷兰,去奶奶的一个男性朋友家做客。那个人家里的农场养了孔雀,我奶奶夸了句漂亮,养得真好,爷爷回京北就让人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品种在这里养着。”

“爷爷说他能养得更好更漂亮,他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亲自给孔雀喂食。”

“奶奶现在提起这件事都无语,说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动不动就吃醋,幼稚得很。”

“他们一年到头都在京北住不了几天,孔雀买了就一直这么养着了,反正平时有佣人伺候。”

郁知听乐了:“你爷爷也太可爱了,反差萌。”

孟应年眉心微蹙,停顿片刻,忽然说:“你喜欢什么动物?我也可以养。”

郁知:“……”

我看你以后也别说你爷爷了。

你们爷孙半斤八两。

这血脉传承,绝对的亲爷孙。

“暂时没什么喜欢的。”

郁知看着那只孔雀,若有所思地问:“它会开屏吗?”

“不爱开,比较高冷。”

郁知表示遗憾:“好吧。”

他上次看孔雀开屏还是妈妈在世的时候。

妈妈带他去动物园玩,看过那么一次。

孟应年在旁边说:“我回头找人买一只爱开屏的来。”

郁知思绪被打乱,差点被空气呛到。

他无奈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孟应年看着郁知说:“因为刚刚你听到它不爱开屏时,脸上露出了很寂寞的表情。”

“一只开屏孔雀而已,你想看买来养着就是。”

孟应年握住郁知的手,轻声说:“我不想看你脸上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猝不及防。

孟应年三两句,又让郁知的心变得柔软无比。

郁知垂眸道:“我没事。”

孟应年没追问,只吩咐邓阳:“安排人去买一只爱开屏的孔雀,明天送到家里。”

邓阳记下,回答:“好的,二少爷。”

这行动力……

郁知失笑道:“你是不是忘记我明早就回学校了?不用这么着急的……”

“没忘。”孟应年又说,“用的。”

“想要什么,当然要马上得到。”

孟应年捏捏郁知的手,笑道:“无妨,你下次回家就能看见开屏孔雀。”

“只有孔雀等你的份,哪有让你等孔雀的道理。”

郁知深呼一口气,低声道:“……你别这么惯着我。”

孟应年疑惑地问:“买个孔雀就叫惯着你了?”

“不只是孔雀,就……你一直太惯着我了……”郁知顿了顿,皱眉道,“我会被你惯坏的,这样不好。”

等你哪天不再这么对我了,我就会心里不平衡。

就像狄金森那首诗里写的——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孟应年听出郁知的不安,耐心地解释:“你说错了,这都是爱一个人自然而然会做的事情,不叫惯。”

“反而是你,你应该习惯被爱,被你自己,也被我,被其他人。”

孟应年换了个轻松的语气打趣郁知:“不过,让你马上过渡到这种心态也是不可能的,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等我们知知什么时候可以对我说‘孟应年,我想要一只爱开屏的孔雀,你马上给我弄家里来’,那就证明有阶段性进步了。”

郁知怔怔。

“……说不过你。”

郁知口是心非应了一句。

孟应年一番话又听得他眼睛酸胀。

郁知悄悄呼气吐气,平复情绪。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他可不想顶着个红眼眶进去,平白惹人误会。

真要命。

孟应年经常搞得他想哭。

从前他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啊。

球车开过转角,抵达目的地。

郁知深呼一口气,跟孟应年一起下车,往院子里走。

孟应年一直牵着郁知,没有松开手。

郁知跟平时一样放慢脚步,迁就孟应年的步行速度。

快走到正厅时,从门里跑出来一个小豆丁。

小豆丁跑到孟应年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

小奶音声音洪亮:“小叔!”

索索仰着一张白净圆嘟嘟的小脸,撅着嘴,有点不高兴:“小叔为什么一个多月都不来沪市看索索?”

孟应年摸摸索索的小脑袋,冷峻的脸流露出温柔。

“小叔太忙了,抱歉。”

索索“哼”了一声,大度道:“算啦!”

“妈妈说你刚刚娶了老婆,时间都要用来陪老婆。”索索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看在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婆的份上,索索原谅你了。”

孟应年伸手刮刮他鼻子:“人小鬼大的。”

索索吐吐舌头,看向孟应年旁边的郁知。

索索跟郁知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有些认生。

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不说话。

孟应年鼓励索索:“不认识了?”

索索抱着孟应年的腿,怯生生地往他腿后躲了躲,奶声奶气回答:“认识。”

“是郁老师……”

孟应年耐心引导他:“郁老师跟小叔结婚了,索索现在该叫郁老师什么?”

索索乖巧回答:“该叫小婶婶。”

孟应年把眼神往郁知身上递了递。

索索望着郁知,有点害羞,但还是主动叫了人:“……小婶婶。”

郁知“哎”了一声,蹲下来跟索索平视。

郁知对索索笑了笑,轻声说:“索索如果觉得不顺嘴,还跟以前叫我郁老师也可以。”

身高差距一消失,视觉上平等了,关系无形之间拉近许多。

索索慢慢松开孟应年的腿,走到他腿前站着。

婴儿肥的小脸神色严肃,这样看起来,索索眉眼之间有几分像孟应年。

“不要。”

“郁老师已经是索索的小婶婶了,应该叫小婶婶的。”

郁知快被索索可爱化了。

他摸摸索索的脸,笑道;“好。”

“谢谢索索。”

索索腼腆道:“不用谢。”

“小婶婶以后还可以教索索画画吗?”索索认真地说,“上次留的作业索索画完好久啦,但是小婶婶一直没有来。”

以前教索索画画,郁知是被温家雇佣的家教老师。

眼下……

事关索索,孟家的孩子,郁知不好自行做决定。

郁知抬眸望着孟应年,询问他的意见。

孟应年看懂却装不懂:“看我做什么?”

“索索问你呢。”孟应年挑了挑眉,跟着索索叫他,存心打趣,“小婶婶。”

“……”

郁知用眼神骂了孟应年一声讨厌鬼。

看向索索时恢复温柔。

孟应年没反对,郁知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对索索说:“当然可以。”

“索索想学,我……”说到一半,郁知顿了顿,然后也有些腼腆地改了口,“……小婶婶就教你。”

索索开心地拍手手:“太好啦,谢谢小婶婶!”

郁知笑道:“索索也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