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剥落,金瓦蒙尘,整座皇宫如垂死的巨兽,匍匐在血色残阳里。
应峙耐心不足,又见不得应乾帝火烧眉毛,手都在抖了可面上还保持镇定,阴暗扭曲的内心如何得到满足?
他儿子都舍得杀,何况这老东西?
应家的人冷漠冷清,没什么好东西。可与其说他像应乾帝,倒不如说他像先帝。
他对自己可比对外人狠。
殿外杀声震天,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应峙的长剑抵在应乾帝咽喉。
正如应乾帝所言,若是他败了,那应乾帝这老东西也该走到他前头。
应峙手下用力。
应乾帝脖间多了道血痕。
他本想着拖时间,可应峙分明要治他于死地,应乾帝毫不犹豫抽出匕首,寒光一闪。
“噗。”
匕首捅入应峙的腹部。
可应乾帝到底身子虚弱,又上了年纪,动作虽利落,可也迟缓。
应峙察觉异常闪得快,伤口不深,眼中凶光暴涨,反手夺过匕首,照着应乾帝的心窝连捅三下。
鲜血喷溅,蜿蜒如赤蛇。
“你——”
应乾帝瞳孔骤缩。
他总算慌了。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白日还在应乾帝跟前忠心耿耿的祝尉入内。
“祝……”
应乾帝急促,刚要求救。
祝尉看都没看应乾帝一眼,恭敬朝应峙行礼。
“二皇子。”
“人找到了?”
“关押抱朴的殿内未曾瞧见他的身影。想来见皇宫乱后,也跟着四处逃窜。”
逃窜?
那多半没命。
应峙低头看着应乾帝胸口的血如涓涓细流不止:“可惜了。”
谋朝篡位的名声到底不好,本想着让那通晓天机道士助他,对外宣传天灾频频兵祸四起,皆因应乾帝失德,而他才是真正的紫薇星动真龙显象。理应顺应天命,方能救万民于水火,重整山河。
应乾帝死死看着祝尉。
说话艰难。
却裹挟怒意。
“朕!如此信任你!”
祝尉却觉得可笑:“杨常正为圣上鞍前马后,绝无二心。可他死了,杨家上下拜您所赐无一活口。”
他冷声:“这就是被圣上信任的下场。”
杨常正的为人,他清楚。
不可能背叛。
至于那什么巫术,祝尉认为是应殷陷害!
殿外三十多名黑影在激烈打斗。
天色暗,看的吃力。一阵又一阵的闪电划过天际。
剑气纵横,掌风呼啸,两派厮杀成一团,直取对方要穴。
嗯,魏昭和萧怀言混在里面。身形如鬼魅,在混战夹缝中游走。
他们不是什么人都打的。
就是趁着天色黑,时常不好认清人时,装一下应峙派的黑影,送应乾帝派明显不敌应付吃力的黑影最后一程。
魏昭又时常扶一下应乾帝派被打的双脚离地的黑影,防止其摔倒。
黑影:“多谢。”
谢什么。
扶你是为了杀你啊。
捡漏的魏昭微笑,手腕一转,很礼貌:“去死吧。”
也不知过去多久,天边的雷声愈发激烈,狂风四起如妖。
“二皇子!”
终于,动静归于沉寂。
亲信浴血冲入殿中,甲胄上还挂着半截断指。重重跪地,铁铠砸出闷响。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成了!”
祝尉大喜,跪倒地上:“请新帝即刻登基。”
应峙擦拭手上的血渍,嘴角刚要扬起来。
“轰!”
殿门被重重踹开,应殷手持染血长剑而来,身后黑压压的私兵举着火把如潮水般涌入。
“杀!”
“奉天讨逆,诛国贼,清君侧正朝纲!”
震耳欲聋。
气势汹汹。
应殷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应乾帝,转头看向脸色骤变的应峙。
他唇扯了扯,以胜利者的姿态落实罪名:“你的人撑不了多久。”
他冷冷道。
“还不束手就擒!尚能留你一具全尸!”
这气势。
的确。
外头胜负已分,应峙的兵早就乏累吃力,一个又一个被斩在剑下。
应峙咬牙切齿,看着这不该出现在皇宫的人:“应殷!”
众亲信见状,好几个手软腿软。
等外头的厮杀结束,应扶砚被人扶着入内时。双方僵持着,应峙的亲信护他连连后退,持刀对向应殷等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其中黑影穿的服饰一致,分散而立。
人不多。
毕竟大部分都死了。
应扶砚看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
第五个像是累了,正耷拉脑袋,缩在最角落,并不起眼,恹恹低垂眉眼。
应扶砚:……
他小人得志极了。
“二皇子。”
想到前不久才从应殷那边敲来的一大笔钱,他决定站好最后的岗,笑:“有我们五皇子在,这龙椅,你坐得稳吗?”
虽然应殷也坐不稳。
应殷下令:“弑君篡位,罪不容诛!众将士听令,格杀勿论。”
“是!”
话音一落。
他的兵一窝蜂朝应峙等人杀去。更有不少从殿外入内,试图绞杀这群乱臣贼子。
“老五。”
血从指缝间涌出,应乾帝蜷在榻上,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涣散的瞳孔里映出应殷的身影。
他颤抖的抬起染血的手。
“救……”
应殷心情大好,他走到帝王榻前。
“父皇流了好多的血。”
他居高临下。
“怎么还没死!”
“你不死,儿臣如何顺理成章登基?”
说着,正要给应乾帝补上几刀。
可手却被人抓住。
魏昭单手擒住他,看着没用力,却听到骨头断碎的声音。
空出来的那只手将从死人身上扒下来套身上黑影服脱下,露出里头头的盔甲。
应殷疼的冒冷汗,可看清来人眸中尽是惊恐。
“你——”
魏昭礼貌:“留着我来。”
与此同时,殿内殿外里头并肩作战的私兵中,半数人突然抬臂。
袖中弩箭,飞刀,毒针如暴雨倾泻。
距离太近,身侧毫无防备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惊愕,便以喉中见血,倒地气绝。
那是属于魏家军才有的暗器。
这些人里头有魏家军,有萧家兵,也有应扶砚培养的势力。
局势猛然翻转。
应殷冷汗涔涔。
这些人是何时无身无息混入的?
他倏然看向曹伯公还有应扶砚。
应扶砚很虚弱,却笑的开怀:“蠢货,被耍了吧!”
曹伯公:……
不能怪他,都是应扶砚一步一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配合的。
魏昭从容将应殷扔给萧怀言杀。
萧怀言:……杀了应峙又要杀应殷。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魏昭接过破云枪,尖锐的枪口在惊恐的应乾帝滑动,留下一道道血痕。
应扶砚冷冷看着苟延残喘应乾帝。
应乾帝视线混沌,已是奄奄一息他死死凝应扶砚。
“你。”
不知为何,以前不觉得,可这会儿总觉得此人熟悉。
应扶砚愿意让他做个明白鬼。
“燕王君子磊落,什么谋逆?无端的罪名只为了对燕王府赶尽杀绝。燕王妃血崩而亡,才出生的孩子没熬过三日。”
“燕王上百条人命,忘了吗?”
应乾帝枯瘦的身子开始发抖:“你……你到底谁?”
应扶砚一字一字,含恨,极尽嘲讽:“叔父真是贵人多忘事。”
应乾帝瞳孔剧颤,吐出一口血来。
随着应扶砚最后一个字落,那曾刺穿无数外敌咽喉,跟随魏昭多年的破云枪,乃小叔亲手所赠。
种种钉入了帝王眉心。他扭转枪杆,枪尖在颅骨中绞出碎响。
浓稠的脑浆往下低落,与榻上那些鲜艳的血混在一处。
应乾帝眼睛暴突,身体一软,彻底断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