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离开,让贾母等人伤心了好些日子,下人们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这些日子连大声说笑也不敢,倒是规矩了许多。
贾母到底年迈,贾敏实在担心她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便时常带着林黛玉来陪她,给了林澄玉和玄铮“偷情”的机会。
可是今日玄铮有事要忙,不能陪他了,林澄玉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索性就跟着贾敏来了荣国府。
“澄玉今个怎么有空过来?”贾母语气淡淡的,对林澄玉先前推三阻四的行为仍心存芥蒂,没有黑着脸不搭理人,已经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了。
她话里话外的不高兴,不说贾探春和王熙凤这些聪敏的人,就是贾迎春,也听出来了。
林澄玉似乎并无察觉,脸上仍是笑着的,说:“外祖母身体抱恙,我心里实在担心,便跟着母亲过来瞧一瞧。”
自从贾宝玉走后,贾母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好几岁,闻言,她眼皮一抬,没说什么,神色中却带着几分嘲讽。
贾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儿子一片孝心,却被人冷脸相待,换成哪个人都是忍受不了的,“母亲,澄玉心里记挂着您,您又何必如此,宝玉之事是皇上的旨意,澄玉就是有通天的本领,难道还能逼着皇上改了圣旨不成?”
她不说还好,她一开口,贾母就更生气了,重重哼了一声,“是是是,你们都有理,如今你们香的辣的吃着,我的宝玉说不准还在饿着肚子,你是当姑妈的,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他吗?”
贾敏默然,心疼是心疼,但是不多。
贾宝玉是她的侄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她自己的儿女的。
“我心疼他,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母亲难道要我去跪求皇上,求他收回成命吗?”贾敏脸色也冷了些,“听说圣旨下来后,二嫂还有心思坐着马车出去闲逛,她做母亲的都不急,我这个做姑妈的,就是再心急,又能如何。”
贾母不禁有些心虚,王夫人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急声道:“那日我真的有急事出门,因家里的马车都派出去了,不得已之下才办了件糊涂事,妹妹也太小心眼了,竟记了这么久。”
说罢,王夫人无可奈何地起身,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无奈地给贾敏赔罪,“妹妹大人大量,好歹念在那时我为宝玉的事心急如焚的份上,就原谅了我吧。”
可是王夫人这哪里是在赔罪,分明就是把贾敏架在火上烤。
她觉得,自己这个当嫂子的都如此做小伏低了,要是贾敏还要斤斤计较,外人知道了,只会说贾敏的不是。
王夫人只要一想到外人对贾敏指指点点,贾敏气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的场面,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但是贾敏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她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几日不见,二嫂的口才也好了许多,真是让人佩服。”贾敏赞叹般拍着手,“可是我怎么听说,二嫂坐着车在大街上逛了几个来回,等澄玉被临淮王接走后才回来,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也太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嫂是故意的呢。”
王夫人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谁这般多嘴多舌,别让她知道是谁,不然定让那人后悔。
她气不过,就要继续与贾敏呛声,却被贾母不满的眼神堵了回去。
王夫人忍不住心道,明明就是贾敏咄咄逼人,这老不死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帮她,实在可恶。
可是贾母是真的在心疼贾敏,还是在衡量利弊,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方对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无法收场了。
王熙凤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心中却是忍不住叹气,每每这二人凑在一处,她就得不了半刻清闲。
不过她也没有白费口舌,好歹让这二人暂时休战了。
贾敏也觉得与王夫人这个不讲理的人纠缠很是无聊,便不再理她,只与其他人说话。
王夫人性子越发古怪严厉了,不说姑娘们,就是王熙凤和李纨,也是能避则避,因而这会儿没一个人跟她说话,就像是被孤立了一般。
她看着贾敏身旁围着一圈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气得在心里直骂她们势利眼。
贾敏三人是来看贾母的,这会儿瞧着她精神头不错,还有精力阴阳怪气,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
用过饭后,贾母懒懒的不愿理人,王夫人又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再待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
贾敏道:“母亲,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要是以前,贾母肯定要依依不舍地拉着贾敏再说一会儿话,但是这次却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明显是对林家心怀怨气。
贾敏只觉得可笑,王氏都不愿意为了她儿子破釜沉舟,凭什么要求自己这个当姑妈的拼着命去求皇上。
真是莫名其妙。
贾敏几人正要走,贾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且等等,我有话要问。”
贾敏转身,不解地看着她,“母亲有话直说。”
满屋子都看着贾母,心里都在想她会说什么,总而言之,看着这位老祖宗的神情,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贾母沉思片刻,目光转向林黛玉,“宝玉临走前一天,去林家找你,为何哭着回来了?”
林黛玉想问她:“您有事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欺负人了一样,贾宝玉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哭,什么时候哭,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哭死了,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这话她能说吗?
不能。
林黛玉心里想了很多,正要说些婉转的话,全了大家的面子,可是林澄玉却一脸雀跃地开口道:“我知道。”
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林澄玉身上。
不知为何,贾母看着林澄玉脸上的神情,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刚想开口阻止他的话,林澄玉就像是倒豆子一般,把那日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