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林抬手接住这个瓶子，显得有些怔愣。
垂眸沉思稍许，他竟不知道，风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会把自己的玩具拱手让人。
不过……自从风宸回来之后，确实变了许多，变得，让他更加琢磨不透了。
现在对他说这些，是想劝他去赵家各地宗祠堂口游历，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风宸之前的一句“自由”，让他惴惴不安。
他不要自由，不论是想觉醒新的血脉力量，变得更强，还是解决如今身体上的问题，都只是为了能够跟在风宸身边而已。
就像一直以来，从小到大的那样，别再丢下他一个人。
如果为了去游历，风宸非要还他“自由”，对他来说，却是舍本逐末，所以他不要去游历了。
“怎么？不喜欢这个？”
“其他的不能给你了。”
赵景林低头沉默着，风宸抬眸瞥了他一眼，伸手试图从赵景林手中将命魂瓶拿回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已经给我了。”
“可我不会提取天命。”
赵景林抓着瓶子扬手躲开，另一只手为自己斟了杯酒，仰头喝尽，抬眸瞥向风宸。
“来来来，我教你。”
风宸笑了一声，抬手招了招。
赵景林闻言，耳鬓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绯红，听话的探头凑了过来。
“靠这么近干嘛？”
“你以为我会亲你吗？”
风宸略一低头，便凑在赵景林耳边，带着几分暧昧的吐息，揶揄的低声询问。
“没……”
赵景林有些惊慌的后退，风宸眯了眯眼睛，抬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指尖宛若清水灵光一现，风宸收回手端起酒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不急不缓的开口。
“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
“所以，不要急着去杀陈潇。”
赵景林闭目消化着脑海中繁杂的内容，晃了晃脑袋，不禁有些震惊和不解。
这一道单纯只是提取天命的法术，竟比之前风宸传授给他的“一气化三清”之法内容繁复了太多。
甚至，他根本难以完全掌握，最终，大量的内容沉淀于不活跃的记忆区中，只剩下如何实施提取天命的一小部分内容，被他记住并掌握。
虽然也算是掌握了，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想必，此时沉淀于记忆深处那些无法理解和掌握的内容，便是这道小法术的“所以然”。
“那要什么境界才能做得到？”
“按照你对境界的划分，我已经超越碧落境了，这之后呢？是什么境界？”
赵景林消化了一会儿这些内容，随后抬头对风宸问道。
他其实，一直对自己的境界实力也很好奇。
“境界？境界只是为了容易区分实力而下的定义而已，这种东西其实并不真实存在。”
“例如，拥有斗狮搏虎之力，血脉之力强盛到一定程度，叫它灵泽境，但我也可以叫它第一境，练体境，觉醒境……”
“只要我能让世人都认同我的定义，这就成了世间约定成俗的规矩。”
“之所以只到碧落境，这千年……也够用了。”
风宸倚着栏杆靠坐，夜风徐徐拂来，带来几分初秋的凉爽。
“我，不被定义。”
“至于你，要是你这么希望有一个标尺，可以来度量自己的实力，那你也可以自己定义。”
风宸将手里的酒杯放回托盘上，等待数秒，见赵景林似乎有些发呆，于是屈指敲了敲托盘。
“喂！发什么呆？”
赵景林慌忙回过神来，笑了笑，拿起酒坛给风宸斟酒，随后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月亮出来了，这几天快要满月。”
莳花、候月，雅事之一。
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那轮圆月出现在风宸身后，美得有些不真实，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是“缥缈”。
让人抓不住，也靠近不了，就好像是刚刚拂过的那阵微风。
明明可以真实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偏偏，看不见，抓不住，摸不着。
他大概是有几分体会到宋小姐口中嚷着的“小神仙”，对她来说，那些年，风宸就是她梦中常常见，却又总觉得不真实，或许不存在于世间的小仙童。
风宸扭头看着天边的明月，眯了眯眼睛。
都说无论身处何地，都能看到同一个月亮。
他见过无数的月亮，只是仍然找不到那个“仙人”。
他那么想成仙，所以既然自己都做到了，他没道理做不到是吧？
只是，然后呢？
他教了自己那么多，却没告诉自己成仙之后又要干嘛？
还是守着这偌大的家族，千千万万年，长命无绝衰。
那会是他的梦想，但不是自己的。
风宸侧目思索了片刻，他的梦想从来就不是护佑家族万万年，也不是成仙得道，他只要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的一切，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任由他，玩弄戏耍。
黄金宝玉美娇娘，风月山川尽疏狂。
他生来即是君子，却又并非君子，不想求什么天下大同，更不讲什么仁义道德。
但是太爷爷希望他是君子，希望他无所不能，精通六艺，诗词歌赋，博学旁通，在平凡的世界，希望他成仙得道。
以至于现在，想起这些，他有些生气。
凭什么他这个学生做到了，老师做不到。
他非得把太爷爷找出来不可，不论他是成仙得道，还是变成了幽灵亡魂，亦或是转世轮回。
那时候，他必将狠狠打那老头的脸。
So？成仙了，然后呢？
他也不是轻易做到这一切，为此付出了多少，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所以，要求别人做到，自己却做不到的人，真的会让他很生气。
似乎是感受到风宸身上突然冒出来的戾气，赵景林战战兢兢的又给他倒了酒，捧着自己的酒杯浅酌。
“我普天大醮之后出去游历，觉醒出下一个血脉之力就回来？”
“不，如果没能觉醒，走访完赵家各地八十六个宗祠堂口，我也回来。”
赵景林半是请示，半是笃定的说着。
没有得到风宸的回应，抬手试图拽拽他的胳膊。
“阿宸？”
“嗯……”
风宸转动眼眸，抬手捏住他的下颌，笑了一声。
“美娇娘。”
赵景林怔了一下，抬手推开他的胳膊。
“刚刚说游历的事……”
“喔，随便你。”
“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也是自由的。”
风宸随口回道，此时又像是对面前的人失去了兴趣，伸出指尖在杯中酒液上沾了沾，屈指弹向楼下。
不出片刻之间，骤然起风，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就这么下了起来。
这雨来得没有任何征兆，以至于楼下嘻玩的众人没有任何准备，纷纷惊呼着抬手抱头挡雨，向着最近的建筑物中跑去。
“啊！我的烧烤！”
“我的电影！”
“哇！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起来了！”
楼下叽叽喳喳惊呼不断，风宸将胳膊搭在栏杆上，探头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
赵景林看着这一幕，一头黑线，捧着酒杯默默喝酒。
果然，不论过了多久，不论是人是仙，某些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普天大醮，要请俞小姐过来吗？”
赵景林忽而想起，对风宸询问道。
其他人倒是都请了，但对于风宸这个新欢，他了解得不太多，所以有些事该不该与风宸其他的情人做同等的安排，他也不太清楚。
“她也是修道之人，随缘吧！”
“来了就来了，没来就没来。”
风宸止住笑声，轻叹道。
“好，那我就不管了。”
赵景林应了一声，接着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