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从什么时候,你看见她了?”少年皱着眉,表情不太好看。
“我看不见。”
林惊木有些惊讶地回答:“谁告诉你我能看见鬼了。”
“……啊。”
时见枢艰难的含糊了句,原本流畅的思绪骤然卡壳,不会吧,难道是…他又先入为主了?
“只能说有所察觉。”林惊木不忍看他窘迫,提示道:“发现对方的存在是很久以前的事,从师、从柳照离开后。”
几乎第一时间,他就接受了摇光宗有个鬼的事实,不然阿零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所以这几天他们带着阿零过来蹦跶,落在林惊木眼里也一定拙劣极了。
想到那副场面,他就顿觉头痛,时见枢连连叹气。
“非要说的话,就是第六感。”林惊木笑而不语,将谜语人原则贯彻到底。
“不幸指的又是什么?”挖到这么点消息,时见枢十分不死心。
生死有命,时见枢自己都等着解脱,更懒得去差插手一个人的命运,可是林惊木要是死了,摇光宗就没人接手了。
而他绝对不会接手烂摊子。
林惊木却淡淡的:“人鬼殊途,本来就没有必要见面。”
何况他曾经的师父还害死了阿零。
“…”少年费解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窥出丁点异样。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说,阿零和他算青梅竹马,柳照的事怎么能算到他头上,而且阿零要找的人就是他,究竟为什么——
大脑高速运转,时见枢猛然怔住:“你不想让阿零投胎转世?”
他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说出口的。
困在摇光宗的阿零以执念为生,如果她的愿望永远无法达成,就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永远不能转生。
“怎么会这么想?”林惊木好笑地望着自家师弟,“只是单纯不想见面而已,我已是将死之人,不想多生事端。”
“就算赎罪,也等我变成了地下的鬼再说吧。”他的表情很是释然,说话时声音也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散。
“…”时见枢词穷了。
他是真想死啊,这怎么劝?
“摇光宗的接任者,你找到了吗?”
“等我死了,谢瑾枫就会成为新一代的掌门。”
“他也配?”时见枢挑眉,单手撑住墙壁,对谢瑾枫的评价轻蔑而恶毒:“龟缩多年的胆小鬼恐怕难当大任。”
林惊木老实说:“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然后换来了对方的冷言冷语:“不要道德绑架我。”
“我不欠你们。”
时见枢永远不会被困在这方狭小的天地,他当展翅高飞,为自己而活,哪怕是以灵魂的姿态。
“是我失言了。”林惊木默然,停止了试探。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突然惊觉。
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弟已经成长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刃,无论是谁,随意靠近都会被刺伤的程度。
时见枢不满地“啧”了声,靠林惊木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止他们的行动。
于是,这场谈话谈到了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时见枢说。
【我就不该劝他,我还想死呢,明天就去跳河。】
【以为自己要死了全世界就该让着他吗?】
时见枢握住长剑,冰冷如铁的剑把刺得骨头生疼,眸光阴郁。
未说出口的负面情绪在此刻暴涨。
可惜林惊木的念想落空了。
也许是因为时间的增长,阿零的记忆正以一种极其恐怖速度的恢复。
她不再去看林惊木,又变成从前的布娃娃,安静的坐在窗前发呆。
今天是大比结束后的第五天,从清晨到黄昏,阿零就坐在窗台一动不动。
这是个樱花满天飞舞的春末,少女仰着脖颈,她认认真真的看着天边漂浮的云霞,“沈迹,我想入轮回了。”
沈迹一惊,“你终于想起来了?”
“对。”她转头,带着缝合线的脖子格外显眼。
“我想,我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想找的人也找到了,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沈迹,听我说。”阿零从窗台上飘下来,空洞的眸子忽而流下一滴浓艳的血泪。
“这些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我在听。”
少女的鬼魂稚嫩又青涩,“柳师父的确杀了我的族人,但是我这么叫他做的。”
“除了同为祭品的女孩儿们,若水村的他们…都该死。”惯来懵懂的声音变得扭曲而狠厉,双眸闪出心惊的红色。
象征着魂魄失控的前兆。
现在的阿零终于有了怨鬼的实感。
可这并不是沈迹想看见的,快速把清心符贴在房间的柜台上,她尽力温和地劝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回忆是一场盛大的凌迟。
“这些记忆让你感到痛苦的话,我不用知道这些。”
她伸出双手,掌心捧住了阿零的脸,哪怕两人之间始终隔着虚无的空气。
清心符很快起了作用,少女发狠的目光僵住。
她愧疚地握住沈迹的手腕,语气不容拒绝:“不…你必须听。”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需要一位完全公正的人记录若水村的罪恶。”
“用我的生命换最后一个请求,让整个世界都看见他们的丑恶。”
沈迹恍然,她就是阿零暗地看中的,最好的人员。
“请说。”不知道会听到怎样的真相,她心情复杂,食指按下留影石的启动键。
留影石中的白影面容朦胧,看不真切,好在录下来的声音十分清晰。
气质恬静,是大众给她的第一个评价。
“二十年前,若水村的村民在溪流捡到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婴,因为是在江边捡到的,村民为她贯姓:江。”
小江被一户普通的农户家庭收养,她的家人都很重视她,哪怕家里有个大了好几岁的哥哥,小江的待遇比哥哥好很多。
哥哥也很照顾她,但这种情况渐渐发生了逆转。
【十四岁时,小江死了。】
少女声音平静地叙述着陈年往事,语气冰冷。
十四岁……?
沈迹没记错的话,那年,参与祭典的少女都在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