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与他们同龄,却极其瘦弱,沈迹不是没有给过他退路。
但来者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惧中,他不断后退,惊恐的叫喊着:“怪物,你就是怪物!滚开!”
沈迹张嘴,还没说些什么。
她看见远处有人极速的奔跑过来,他们扶住小孩,急切又关心的询问:“阿若,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本来身体就不好,都叫你不要跑这么快了!”
阿若抿着发白的唇,他什么话都没说,不过落在沈迹的眼神隐隐带着畏惧。
沈迹:…果然好麻烦。
同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还是选择了阿若,他犹豫的发问:“是…她欺负你了?”
阿若没吭声,在别人看来就是默认了。
一群人的眼神都变了,但他们都知道沈迹的厉害,只是闷声道:“…我们不要吃你做的饭了。”
现在是中午,头顶的太阳正是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沈迹却感到通体冰寒。
少女的眸子黑沉如水,她压下唇边僵硬的笑意,也许是被气笑的。
每次都是这样。她该说什么呢,因为她看起来要强,所以人们总是把目光分给弱者,哪怕她是受害者。
“怪物这个词…我也听腻了,偶尔也换个新的词汇吧。”沈迹懒得与他们争辩,她转身离去。
阿若莫名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然后僵住了。
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堵在他面前。
这群小孩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大吼了一声:“你,你们还想欺负人吗?”
原本热闹的厨房寂静下来。
“无端给不熟的人扣上一顶帽子,真是失礼啊小鬼们。”盛玺恶狠狠的磨了磨牙,看向他们的眼神寒光猎猎。
身侧,黎极星冰寒的瞳仁缩了缩,越发叫那群人胆战心惊。
他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见解,“若是比阁下先引气成功就是怪物,阁下的嫉妒之心未免太过强大。”
少年说话时语气温和浅淡,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阿若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颤抖着嘴唇,没敢看盛玺,反而瞪了黎极星一眼。
这一幕刚好被盛玺看见,他心底的戾气猛然增长,“喂,你敢与你口中的怪物一战吗?”
“……”
对面总共八人,对上盛玺怎么也能让他吃点亏,可瞥见少年指尖跃动的电光,此刻却齐齐犹豫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退步。
唯有一个少年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目光扫过他的面容,盛玺认得,这是双灵根的苏隐,帮他答到的那个。
看着苏隐身后的那些同窗,盛玺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懦弱,却恃强凌弱。
长了眼睛,但视力不多。
风扬起他柔软的发丝,盛玺缓缓眯起眼睛,他抱着臂,冷笑了一声:“不敢吗?”
“那你们就是鬼。”
“胆小鬼。”
放下这两句话,盛玺给黎极星使了一个眼神,黎极星也停止对峙,寻着沈迹离开的方向追去。
两人中途还不忘把锅里的蛋炒饭全部带走。
看着两个少年气势汹汹的离开,苏隐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他看着同村的伙伴们,心底涌起些许无奈,太护短了也不是好事。
半晌,有人纠结道:“我们做错了吗?”
“阿若是我们的同伴,他胆子本来就小,没必要骗我们吧?”
“可是沈迹也不像会欺负我们的坏人。”
苏隐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状似无意,拍了拍阿若的肩膀,“我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
“你说摇光宗这么大,沈迹会去哪里?”
漫山遍野的梦见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盛玺与黎极星在其中并肩行走。
盛玺垂着头,踢飞了路边的石子:“只能慢慢找了。”
唯一一事,黎极星不解:“在下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
盛玺:“我也以为。”
这就是他们俩没有第一时间吭声的原因。
凭借着浅薄的认知,盛玺说出自己的理解:“大抵是憋着一口气,也有可能被冤枉过太多次,懒得辩解。”
白发少年沉吟片刻,迟疑着开口:“在下认为她是个很沉稳的人。”
“这个嘛…”
回想起两人的初见,盛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呐,她不是沉稳,是要强,认识久了你就知道了。”
黎极星点头:“嗯。”
被两人寻找的沈迹此刻正躲在摇光宗最老的一棵梦见木树顶。
她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站在高一点的地方,俯瞰全局。
看着视野渺小的身影,沈迹悄悄安慰自己:能对她评头论足的人都是蝼蚁。
其实她不能理解,难道只有能说出口的委屈才算委屈吗。
因为容貌和天赋的缘故,别人总觉得沈迹从来一帆风顺,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沈迹不喜欢说她吃过的苦。
重复苦难的过程本就是一种折磨。
她抱着膝盖,了望远方。
“咳。”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沈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超绝的听力让她敏锐的察觉了来人:“时…见枢?”
沈迹僵硬地看向声源。
对面的树上,少年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鎏金,眼波流转,光彩夺目。
难道时见枢是随机刷新的Npc吗?这么偏的地方都能看见他。
“失望吗?他们叫你怪物。”
沈迹不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谨慎的答:“没什么好失望的。”
还是那句老话,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就会变成别人的一条裤衩。
“不要太相信别人,否则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不知为何,这次见面时,时见枢总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明明只是同龄人,沈迹不适的皱眉: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不开心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以你的实力,不需要束手束脚。”
时见枢觉得,这也不符合沈迹的作风。
对手太难缠。
沈迹…沈迹选择转移话题。
眸光掠过衣袖暗沉的血渍,沈迹定定地望着他,一针见血:“你想让摇光宗重新强大起来吗?”
兀然,她想起了书里提到的心病。
时见枢的心病会是什么?日薄西山的摇光宗?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时见枢猛然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沈迹,仿佛能替代大火将她燃烧殆尽。
被人看透的感觉太奇怪了,这让他再度竖起防御尖刺,阴阳怪气道:“我不是来听你的废话的。”
时见枢紧紧地闭着唇,唯有不停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心情。
如果可以,谁不想…
“我也不是。”沈迹耸了耸肩,不甘示弱。
时见枢:“…”
无视了少年怪异的脸色,沈迹清了清喉咙:“六月会有宗门大比,你想加入我们吗?”
这是第一次,沈迹主动邀请其他人。
…宗门大比?时见枢沉默了一瞬。
他在犹豫。
摇光宗很久没有参加过大比了。
等待了片刻,沈迹继续道,“如果说,我有办法治好你的手,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时见枢骤然回眸,他怔了怔:“你说什么…?”
听见确定的答案时,猛烈的欢喜朝着他涌来,时见枢想要细细体会,却是虚无的,与其相比,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沈迹说:“给我半个月,我会治好你的手。”
“为什么帮我?”时见枢渐渐回过神来,他低低地道:“你知道,其他原因我不信。”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沈迹忽然回忆起原着里时见枢的结局。
暖洋洋的阳光穿过了她的发丝,这让少女的笑容格外明媚,她语调缱绻的道:“就当是,不想让你和我一样。”
仅仅因为特别的地方,就真的变成他们口中的怪物,实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