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现在已经子时了。这么晚了,你看这几家人,还没困意。屋子里面灯光还是明晃晃的。”
丛林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眯着了的黄克缵,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缓缓的从怀中掏出千里镜,朝着远处看去。
到了明朝,蜡烛和灯油这些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产品,已经广泛传播,价格也因为产量的不断提升而便宜了不少。
寻常百姓家常常需要十分节省的灯油蜡烛,可在这些当官贵人眼中不过是一文钱不值的东西罢了。在这个时代,区别家里条件的最好办法,就是看夜的灯光。
富贵之家,常常是通宵达旦的畅饮,以至于屋子里面明亮如昼。
虽然黄克缵是大明朝朝堂之上难得的一股清流,是朝堂之上少数的“清流”,可对于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自然也是知道。
看着前面粉墙黛瓦的徽派院子,黄克缵心里头总是感到一股不安。
只是眼下,箭已经到了弦上,不得不发。二百来号人,一顿就得一匹马。虽然他们现在还有近一百匹马,可是真要是让这些兄弟放开肚子吃,又能扛的住几天?
更让黄克缵感到担心的是,他们早已经没了盐。现在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哪里,偌大的徽州府,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这些强壮如牛,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小伙子”,操着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只怕还没买到盐,就被“热心群众”扭送到官府换赏钱。
只靠吃肉他们好能支撑一段时间,无非就是消化有些不良罢了。可盐是活命的东西,真的要是没有盐,要不了多少天他们就真的撑不住了。
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吃盐了。在中国古代,盐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一直由官府所垄断。同样,盐的价格在那时候也是非常那时也是非常的高昂,虽然他们这些人品级都要高一点,朝廷每个月在他们的俸禄里也都分了一部分盐。可行军匆忙,本就没带多少,就连最能扛用的醋步也一并给丢到了大军之中。哪怕是他们在怎么节约没有醋布,仅仅只靠一点可怜的盐巴,他们也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还有上百匹战马 这些老伙计每天也要补充大量的盐分,这才几天他们的盐,早就吃完了。在这山林之中,他们想了很多办法,他们在尽可能的不让自己下山,可是这茂密的山林之中,甚至连盐碱都寻不到。
一军主帅现在还把自己关在幽暗的小屋里,黄克缵也没办法,他们太需要补充了。虽然黄克缵这个兵部尚书,是掌管军事,整天和行伍打交道的最高长官,可实际上面前的这个老者也是一个文弱书生,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你懂啥!小伙子,等你以后当了大官你就明白了。这些彻夜的灯火亮着又能怎么样?这样你晚上起来撒爬尿,才不会找不到地方。”
“咦,俺才不会嘞。大人,俺来当兵之前,俺娘就告诉我,以后无论混成啥样子都不能忘本。真的要是等一天俺发达了。有这些浪费的钱,俺就省起来,等着以后给俺父老乡亲们修一条桥。俺那老家有一条河,官府原来修了一条桥,可是前几年县教谕,把他老娘接来了,为了给他娘盖屋,没砖头,早把俺们那桥给扒了。”
“哈哈哈,小伙子不错!我们都应该像你娘说的你的那样,做人不能忘本。”
黄克缵轻轻的摸了摸这个年轻人的脑袋,再次看向前方。
“虎子把头盔带上,咱们准备行动!大家都注意点,白天的时候可都听见了前面几家养了不少的狗,千万不要把狗惊到,一切都悄悄的!”
“是!”
黑夜之中,上百道人影悄悄的从山林间摸了出去。黑夜无声,黄克缵等人嘴里面咬着花椒棍,手中拎着刀,趁着漆黑的夜晚,逐渐靠近了马头墙。
皖南多山林,山林之间除了虎豹豺狼这些猛兽以外,在乱世之时更多有土匪强盗。
皖南人烟匮乏,虽然一个村镇多为一家同宗,可常常一个村落才不过几百人。几百妇孺百姓,在凶残的土匪面前,根本不可能抵挡。
城中大户,在外富商,为了保护家里财产不被袭扰,聪明的徽州商人便设计出了这独具一格的马头墙。高处房屋一段的马头墙,前面高大的门房,厚重的木门,全都体现了聪明的徽州人,独具一格的创新精神。
只是这高达近三米的马头墙,防土匪这样没有经过训练的贼寇还可以,可真要遇到了练家子,还是如同摆设一样。
只见黄克缵身后立刻有数十名士兵冲了过去,快速的按照他们平日里训练无聊时候,翻墙所搭建的云梯那样,在马头墙下构建起一条人梯。
踩着战友的肩膀,不多时便有十几名士兵爬到了房檐上,缓缓的踩着屋顶的瓦片,寻找着合适的地方。
虎子第一个顺着两间屋子转角处缓缓的跳了下来。
“啊!”
尽管嘴中夹着胡椒木,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钻心般的疼痛,还是不由得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样容易进贼的地方,聪明的主人家竟然在这里提前埋伏好了捕兽用的夹子,一个不注意,虎子便一脚踩空,一个用来捉野猪的夹子,死死的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他只感觉自己的小腿像是断了一样,从捕兽夹中,大股大股的鲜血正在不停的流淌。
只是一瞬间,在漆黑的夜色中便有四名明军惨遭袭击。不过幸好的是,虽然小腿上不断地传来强烈的疼痛感,可是没有一个人拿下嘴里咬着的胡椒木棒,发出一点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