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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夕阳西沉,一抹暗红弥散天边,让人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凄凉。

初宁看着熊睿满眼里都是新欢,为娉柔痛心道:“你以前也是这样说娉柔的,说她什么都好,说你不能没有她!”

熊睿不耐烦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姊又何必再提?”

“我只是可惜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真的舍得娉柔吗?”初宁道:“她才走在不久,如果你现在去追,还能追回她。”

熊睿却满不在乎道:“我已经和她说过,我和嘉儿成亲后也会好好待她,是她自己不肯,非要走!她都不可惜我们的情分,我可惜什么?”

“她怎么不可惜?她一个人留在咸阳都是为了你,为了和你在一起!”

“她是为了救她爹,才不单单是为了我!”

初宁忍不住一把拧住熊睿耳朵,愤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怎么能这样说?要是她听见了得多寒心多委屈啊!”

熊睿疼得咿呀乱叫,“阿姊你偏心!本来就是这样!如今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她委屈?我还委屈呢!”

初宁松开手,问道:“她怎么不满意你?因为吕不韦?”

“这倒不是。”熊睿揉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道:“我承认是我冷落了她,但她自己也变了啊!什么不快都冲我发泄!”

初宁语重心长道:“娉柔在咸阳只有你了,她不和你说,又能向谁诉说?”

“既如此,她走了也好,洛阳还有她的家人,她也不用再一个人。”

初宁听见这样绝情的话,又想伸手教训他,熊睿赶忙跳开说道:“我知道了,嘉儿温柔体贴,从不会像她那般整天和我闹脾气!所以我现在喜欢嘉儿。”

初宁闻言一怔,她忽然想起嬴政,他会不会也这样想自己?老是和他闹脾气,还背着他自作主张。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一首《氓》真是字字珠玑!初宁虽然伤感但仍愿只是自己多虑。

熊睿见初宁走神,便上去撒娇道:“阿姊,我现在是真心喜欢嘉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初宁回过神来看着熊睿,面对弟弟的撒娇,她只得无奈道:“罢了,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勉强不得,只愿你将来不要后悔。”

“不会后悔的!”

“父母亲一定也同意这门亲事,你真想好了,就告诉父亲。”

熊睿答应着,喜笑颜开准备退下。

初宁却叫住他问道:“等等,你和嘉儿是怎么就忽然走到一起了?”

熊睿想了想,红着脸道:“小时候没注意,去年你生日,宴请咸阳贵女,我才发现嘉儿竟也出落得一表人才,只一眼就再难忘记。”

初宁摇摇头,在心中轻叹:娉柔,我真是欠你太多。

一年后。昌平君和王翦将军谈妥儿女的婚事,门当户对的婚姻又成为咸阳城的一桩美事。宫中之人面对初宁也赞叹这对新人男才女貌,没人再提起娉柔,仿佛她从未存过一般。

唯有齐夫人暗自伤感熊睿与娉柔这对青梅竹马的结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防不住男子变心,难道天下男子果然都这般绝情?

婚礼之日。初宁和嬴政也出宫参加熊睿和王嘉儿的婚礼。新欢夫妇同牢合卺,用一分为二的匏瓜象征着夫妇从此合二为一,匏瓜味苦,盛在里面的酒也会变苦,意味着夫妇从此以后要同甘共苦。

初宁见此情景也想起自己和嬴政大婚时,那时的自己为了能嫁给他,甚至不惜将祖母的临终嘱咐抛之脑后。自己付出这么多才终于走到他身边,怎么能不好好珍惜眼前人。

观礼之后,两人阔别已久地如同寻常夫妻般手牵手漫步于咸阳街头,侍卫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打扰两人,又能随时保护他们的安全,四周还潜伏着暗卫,可保万无一失。

快到宵禁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初宁依然很开心,自从成婚后,她就没能再这样随心所欲地走在大街上,连双清院也没再去过,哪里现在已经了暗卫的秘密集聚地。

初宁兴高采烈地摇起嬴政的手臂,嬴政也不敢撒开她的手,只能宠溺地任由她牵着自己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初宁开心地哼唱着《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唱完却又忽然伤感起来。

嬴政忙问道:“怎么了?刚才不还很开心吗?”

“我又忽然想起了娉柔。”初宁抬头望向远方,感伤道:“不知道她现在在洛阳过得怎么样?终究是睿儿负心薄幸,对不住她。”

嬴政却道:“睿儿是负了娉柔不错,但这不代表他薄幸,他只是爱上另一个人而已。”

初宁气得猛甩开他的手:“这还不算薄幸?他和娉柔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你说这不是薄幸?只是爱上了另一个人而已?”

嬴政不想被侍卫看见自己被王后甩开手,忙又牵住初宁手道:“他当然不薄幸,我见他很是喜欢王嘉儿。”

初宁冷哼道:“那娉柔算什么?”

嬴政笑道:“那是以前的事情嘛,过去他也很喜欢娉柔啊。”

没想到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说辞!十几年的感情在一个新的可心人面前,就轻易成了过去。初宁气得又想甩开他的手,双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怒道:“你是不是也想变心?”

“你看你又扯到哪里去了?我们只是在评论这个事情,又不是说我就会同睿儿一样。”

“但你都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问题!”

“本来就没有问题啊!你不也一会喜欢和云容玩,一会又喜欢珺姀一起玩吗?”

“哪能一样吗?”初宁赌气道:“要是我现在变心喜欢上另一个男子,看你......”

嬴政不待她话说完,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肃然道:“你敢!”

初宁还欲再挣扎,身旁的院子里却忽然传来尖叫声,紧接着开门冲出一个女人来,女人慌不择路,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门里又叫喊着追出一个凶神恶煞男人。

嬴政赶紧将初宁护在怀中,身后的侍卫也瞬间包围上来,挡在大王王后身前。

男人见忽然门外出现这么气势汹汹的人,一下子愣住在原地,手中握着的擀面杖吓得掉在地上。摔倒在地的女子被掉在身边的擀面杖吓得抱头求饶:“别打我!求你别再打我了!”

看清楚情况后,初宁问道:“你在打她?”

嬴政侧头一个眼神,两个侍卫赶紧押住男人,男人虽然惊恐,但仍然说得理直气壮,出口即是酒气熏天:“她是我妻子!不听话就该打!”

“这算什么话?!她先是一个人,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打她!”初宁走上前扶起女人,才见她不仅脸上都是伤痕,手腕上也有不少淤青,便问道:“这些都是他打的吗?”

女人藏起手腕,哽咽着道:“他爱喝酒,每每喝醉就爱撒泼乱打人,今日我手受伤了,纺织的活儿没有做完,他就打得厉害些,我受不了就跑出来......”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乱打人啊!”初宁看着男人鄙夷道:“你说他喝醉就爱打人,我看他没醉,不过是酒壮怂人胆才装疯打人,若真是喝醉了,这时怎么清醒得很,不敢动手了?还不是见这么多人,打不过,怕了!”

男人被戳穿心思,便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多管闲事!”

初宁怒道:“我今天就管了!你不准再打你的妻子!”

男人冷笑道:“你管?你怎么管?我大秦还没有这条律法吧!这是我的家事,官府都管不着!关你们什么事啊!?”

嬴政走上前来,居高临下道:“明天大秦就会有这条律法,凡是虐妻、殴妻者皆按斗殴他人处置,判处耐刑。今日虽无律法,但也要你尝尝被人殴打的滋味!”他对侍卫道:“也用擀面杖打他,务必让他全身都要深刻体尝到。”

初宁看着嬴政挺身而出,这一刻仿佛回到小时候,每次自己闯祸,他都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一变,帮自己摆平一切。

侍卫领命,立即捡起擀面杖向男人打去。女人见状有些心疼和害怕,初宁拉住她,郑重道:“以后他再打你,你报官即可。”

女人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初宁点点头,道:“今天他体会下被打的滋味,以后也不敢再打你!”她说着回头自豪地看一眼嬴政。

嬴政微信点头回应。

初宁轻轻拍着女人的满是伤痕的手道:“明天起就会律法保护你了。”

女人十六岁嫁给男人,开始都是夫妇情好,谁知男人后来爱上喝酒,偏偏喝醉后又爱打人,女人想要和离,男人和娘家都不肯,她只得独自承受这些痛苦。原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今日迎来希望。都说今日城中有贵人喜结良缘,是个好日子,自己竟然真的沾到好运。

她从未如此期待过明天,因为明天也许真的会有律法保护自己。

男人刚开始还在咒骂反抗,但他哪里反抗得了武功高强的侍卫,后面只能哀嚎求饶。

初宁和嬴政走开后,女人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初宁回首向女人挥挥手。

女人感激涕零道:“谢谢你们!”

经过此事,初宁依然忘却两人之前的争吵,她挽住嬴政的手臂,高兴问道:“政哥哥果然当机立断,不亏是我的丈夫!”

嬴政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是全听我妻子的。”

“说真的。”初宁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立这条律法呢?你不知道,我本是打算威胁那个男人的,不过肯定还是你这招最管用。”

嬴政道:“纺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