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不见的方向，谢檀的眼神已濒临失控，各种混乱的想法在脑海中纷纷上演。
他忽然暴虐地想，就将谢云霁做的一切都告诉她，让她重新做个选择。
若是她选择了谢云霁。
……他怎么可能允许她选谢云霁。
如果她要跟谢云霁走，他索性就杀了他。
让她恨也好爱也好，总之这个世间他不允许再有人横在她与他之间。
总比这样提心吊胆要好。
好半天，他才抑制住这种怒火，头却一阵阵眩晕。
宋旎欢见他不说话，就松开了他，又将鼓凳往一边搬。
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是蚂蚁在噬咬，酥酥麻麻，她骤然离去，谢檀的心像是又落回了冷水里。
下一刻，他一把按住鼓凳，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
宋旎欢的心跳都快了许多。
谢檀松开了她，终于开口，冷声道：“谢云霁不去云梦府了，去刺桐港就任。”
宋旎欢嗯了声。
刺桐港遥远，海盗盛行，一些前朝的宗室在那繁衍数代牢牢扎根，赋税难收，还有很多倭国、罗刹的流民滋事，驻守的将领把军队管理的也十分混乱。
不是个好地方。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夜闯宫门么？”谢檀问，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你想告诉我吗？”她在他怀中反问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顿了顿，“看着我。”
宋旎欢听话的看向他。
烛火明灭，他的神色冷静又怪异。
薄唇紧抿，似乎有一些奇怪的，激烈的，不甘的情绪在其中。
不知为何，那面容冷峻的有些扭曲。
她从未见过他这模样。
谢檀注意到她的讶异，他生出一种狂躁的冲动，想捂住她的眼睛，用力的亲吻她，重重地咬她，汲取她的气息。
这时，她忽然紧紧搂住了他，将脸埋在他颈窝，温热馨香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对不起。”
他的身体更僵了。
每次她这样抱他，温柔的，充满包容的抱住他时，他心中的那些狂躁和阴戾总会被按下去，甚至会神奇的消散掉。
但这次，他不想。
他强自压抑住回抱她的冲动，继续说道：“谢之桓，买通了安宁侯府的人给你下毒，谢云霁得知此事，便又调头回了云京。宁愿夜闯宫门，也要确认你的安危。”
宋旎欢果然身子紧绷了起来，“然后呢，你怎么办了？”
“他说谢……谢之桓脑子不清楚，中风了，要带着他一起去刺桐港赴任。我准了。”谢檀道。
宋旎欢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她知道那也是他的父亲。
母亲早逝，父亲对他寡恩，兄弟欺辱他。
谢檀看到了她眼里的怜惜。
好像除了怜惜，没别的了？没有对谢云霁的……吗？
宋旎欢看到谢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视线阴冷，带着强烈的审视。
她顿时很不舒服，不喜欢被他这样看着。
她只能动了动身子，转移话题，“我昨日确在安宁侯府，但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啊。”
她不知道的是萧元凛能活到现在是用了多大的努力，萧元凛每日所用的食物、水，都是经过严格的排查，谢老爷买通的那个婢女在将毒药放入杯盏之前，就已经败露了。
而谢云霁完全是关心则乱，若是他能冷静下来，不难察觉到谢老爷的计谋全无谋略可言。
谢檀将她推开，站起来走到一边回首看她，“我没杀要害你的人，你会怪我吗？”
“要害我的人？”宋旎欢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安宁侯府那个下毒的侍人应该已经受到了的惩罚。”
“若是你指的是要为此事牵连安宁侯府，那这并不是我所想，你曾下旨保留他们的爵位好生养着，出尔反尔，不知旁人会怎么议论，我怎会让你背负这样的骂名呢？”
他静静看着她，“你可以，什么骂名我不在乎。”
她摇了摇头，“安宁侯府无辜。”
她去那了那么多次，都安好无事，况且安宁侯府根本没有出手害她的动机。
“若是指的是我的公公谢之桓。”她顿了顿，说道，“他……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让你去弑父呢？”
他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父亲自私凉薄冷血，没有给他任何父亲该给的保护和支持，反倒因他而生了不少苦难。
他亦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了母亲是被强行赐婚的。
而他的出生，就是意外，就是被不喜的！
他不是什么正派又滥情的人，提到弑父这样有违人伦的禁忌并不能激起他半分罪恶感。
这种无所谓似乎不会被世间正道所容，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会被唾弃和谩骂。
他的无所谓不仅是正向的感情，还有曾经带给他凌辱和虐待的，他也懒得去计较。
这种异于常人的情感，就叫做凉薄吧。
只有对她，他愿将世间的美好和柔软都捧在她面前。
这世上，他在乎的、认定的，只有宋旎欢。
他可以不动谢之桓，也可以容忍谢之桓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权，但若是身为父亲的这个人危及到她的性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宋旎欢。
宋旎欢微微笑，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背负骂名和误解的滋味不好受，我不会为了自己，让你承受弑父的痛苦。”
“何况谢之桓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他如今要跟着谢云霁去刺桐港，远离云京，就没什么威胁了。而且还等于是给了盘踞云京多年的世家勋贵们一个警示，你做的很好。”
他忍住要将那双冰凉的手放进怀里的悸动，冷冷道，“那你知道了谢云霁为了你不顾父权、不顾谢氏百年清誉……你感动吗？”
“你想跟他走吗？”
她不解地望向他，只见他的眼眸亮的惊人，带着某种……兽性。
像是野兽面对志在必得的猎物却不能靠近那样，压抑，灼热。
又好像她要是回答“要跟谢云霁走”，就会夺走他的一切。
宋旎欢心尖微颤。
他是将她视作一切吗……
谢檀受不了她直勾勾看着他，也受不了她犹豫不回答！
她犹豫了！
她果然犹豫了！
这一发现令他内心充满害怕，恐惧。
她会离开他，会跟谢云霁走。
她后悔爱他了。
一想到这，即将失去她的不安和惶恐将他的心尖锐地撕裂，才平息的怒火又漫天卷地而来。
他再也忍受不住，向前一步，将她抵在桌案边，“说话。”
他倾身压向她，她的腰肢向后仰着，折出动人的曼妙弧度。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仿佛里面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但这样炙热又有侵略感的动作，终于让她切身体会到他能够登上帝位的强势的一面。
宋旎欢觉得心跳加速，空气中的温度好像都升高了，让人喘不上气儿。
他看向她，内心的防线已濒临失控。
她为什么还不回答！
她这样纤细，洁白，脆弱，他随时可以扭断她。
可……这却是他毕生要保护的。
他怎能催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下一刻，谢檀伸手抚上她的侧脸，缓慢又深刻地摩挲着她的耳后、脖颈，最后停在她微启的红唇边……
“为什么不回答？”他的声音冷漠又急促。
宋旎欢第一次见谢檀这样的眼神，痛苦癫狂，像是在看不清的迷雾中。
而他的手就那样在她的皮肤上掠过，带起一阵颤栗。
近距离看他的手，更好看了，凸起的青筋和指腹粗砺的触感都有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躁动。
“……清昼。”她试着唤他。
然后下一刻，红唇翕合，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