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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绣给他的香囊,他留着。”

“你们一起在府中漫步,一起执笔作画,夏夜枕书听蝉鸣,冬日红炉小酒微醺。”

“你临摹他的字帖,你们的字迹都是相似的。”

“他抱过你,吻过你。”

“你为他带着赴死的决心敲过登闻鼓。”

“你们相知相许,有过死生契阔的盟誓……”

“他竟不顾谢氏清誉,不顾自身苦读数十年的仕途,愿意当庭认下谋害官眷,掳你为妻的罪名。这样一来,那幅你在馥娆庭起舞的画像就没什么作用了。”

“我终于理解,你为何不想他死。”

谢檀眼尾泛红,眼里焚烧着烈焰似的,重复着谢云霁跟他说的话。

一字一句,平静,却有绝望的意味。

“别说了,别说了。”她低低道。

“别说了?”谢檀抬眸看她,“谢云霁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可我只能听着……只能听着!”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他的眼泪落了下来,“他说的那些与你的海誓山盟,你与他的花前月下,每一个字,就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刺着我。”

宋旎欢已泪流满面,伸手去拉他,“不是这样的……”

“别碰我。”他看着她,眼眸中闪过委屈和痛苦,“我是不是该放开你,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在大殿上看到你和他,真是一对璧人啊,很般配。”

谢云霁一袭白衣飘飘欲仙,而她一身嫩粉色的流光锦,美的不可方物。

他手上还缠着她衣裙的布帛。

“是不是?”他又重复道,“该放开你?”

她哭着摇头。

“可是我舍不得。”谢檀的目光看向虚空处,“舍不得你。你明明一开始是我的啊……”

宋旎欢紧紧拉着他的手,“檀哥,你不要这样想。我、我现在只爱你啊……”

“谢云霁他错了就是错了,做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她的双眸含着水汽,泫然欲泣,见他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她下了决心,“我这就去与他说清楚,我这就去告诉他以后再来找我我就去死!”

她松开他的手就下了床要往外走。

谢檀却没有给她离开他的机会,立即伸手将她拽回怀里,随即将她往床上一扔,宋旎欢猝然向床头倒去。

谢檀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

“你要去哪?又去见他么?”

他的呼吸炽热,像是要将她融化。

“我不许。”他喉结滚动,冷声道。

他将她柔软的身躯狠狠揉进怀里,眼眸包含爱意和难以言说的痛苦。

宋旎欢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落入了温热熟悉的怀抱中,好不容易回去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紧紧地回抱住他。

“对不起……”她在他怀里闷闷道,冰凉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胸膛,很是无力,“如果能选择,我也只想有你一个人,檀哥,对不起……”

他怎会不知这无奈。

只怪造化弄人!

“别说对不起。”他叹了口气,不想让她回忆起以前不好的往事,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檀眼角眉梢有隐隐的笑意,“以后你再理他我就亲死你,腿也给你打折,绑在我身边,信不信?”

她止住了哭,瓷白的脸染着哭过后的酡红,那双眼眸像是沁了水,惹人怜惜。

许多次亲吻都是谢檀主动,这次他忍着偏是不动,就这样垂眸瞧着她。

她想与他亲近,试着闭上眼轻轻吻上他的唇。

谢檀唇边的笑意扩散开来,滚烫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后颈,而后滑落在曼妙的臀线上。

她敏感地哆嗦了一下,心口阵阵酥麻。

他的吻终于落下,纠缠,占有,带着浓重的爱欲和她无力招架的侵略性,滚烫又炙热。

“想我吗?”

“你还受伤呢。”她道。

他气息低沉:“那我轻点。”

他将她按向自己,带着狂野与温柔。

她轻哼一声,又柔又软的音色太过催人。

谢檀的呼吸加重,波涛汹涌,伤处传来的痛和极致的愉悦感汇聚成复杂的情愫。

破晓之时,谢檀的银发与宋旎欢鸦青的乌发交缠在一起,她被他拥进怀里,踏实地睡了。

翌日。

皇帝大肆封赏了忠烈之辈,京城不少人家挂起了白幡。

忠烈,便是要用生命来证明的。

但也正是如此,读书人的风骨才被成全。

在这场风波中原形毕露的那些也都严惩不贷,一时间云京城不少钟鸣鼎食的人家销声匿迹了。

朝廷无声的进行了一次大洗牌,暗中剪除了不愿称臣的逆臣党羽,世家式微,寒门兴。

众人看到了一个冷静成熟的君王。

不再是有弑君篡位嫌疑的暴君,而是历史上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的明主该有的模样。

那份文华殿大学士用左手撰写的缴文,也被收藏了起来,妥善安置在凌烟阁高高堆起的书卷中。

经过这次洗牌,空出许多职位来。

朝廷的正常运转还得靠严密的官僚体系,空出的那些需要补上。

谢云玠升了六品翰林修撰。

除此之外,皇帝还提拔了那日在风波中扛着压力抵抗的年轻文臣们。

而文华殿大学士,官升至首辅,却在朝堂上自请离京去云梦泽监工运河修建,并上奏弹劾自己暗害宁州通判姜忠之女,将教坊司贱籍宋氏掳走,暗换身份一事。

宋氏,便是如今的明德夫人。

那幅画着明德夫人一舞的画作,原来是这样来的。

她并不是玉臂千人枕沉沦在青楼里的花魁,而是文臣前妻。

“宋氏性贞,身陷泥沼却并未屈从。”谢云霁抬起眼,看着玉座上的皇帝,一字一句道,“是臣无序将宋氏强夺,是臣欺君,是臣之错。”

他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臣无颜贪功,请陛下责罚。”

大殿之上安安静静,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运河已修至云梦泽段,到了关键时刻。

谢大学士在御极殿的慷慨陈词已在百官中甚至民间都广为流传。

姜忠一家早就死绝了。

不知能否……功过相抵?

皇帝早有心理准备,沉默片刻,道:“你知错就改,首辅暂且放着,罚俸一年,你去云梦泽,替朕将运河好好地修起来。”

谢云霁道:“臣遵旨。”

他却迟迟未起身,又道:“臣还有一请,民间生子不举,日久成俗,孤儿甚多,云京慈幼所不堪负重,臣请旨成立慈幼局,且天下诸州皆建慈幼所,以表我大昭之仁心。”

“准了。”皇帝道,“拨官田五百亩作慈幼局所用来源,这事一直是明德夫人运作,就还交由她来办吧。”

殿下的翰林笔走游龙,不日便将昭告天下创建慈幼局一事。

脸色苍白的青年唇角露出笑意,“臣,谢恩。”

他将一切陈情,将做错的事公之于众,将澜止救活,守护她想守护的,她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一旁记录的翰林都愣了,离登阁拜相的拜相仅差一步!

这……不仅没了封赏,还被罚俸、被贬到云梦泽做官。

若不将旧事重提,谁又会知道呢?

若是不提,谢学士便会是本朝最年轻的首辅,文人仕途的终点。

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谢大人莫不是……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