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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檀醉了,身上有浓重的酒味儿。

宫婢们看着酒醉的皇帝,金线绣制的黑色亵衣微敞着,肌肉精实的胸膛上疤痕纵横交错,有种野性十足的侵略感,甚是英武俊美。

她们凑上前去想为他更衣沐浴。

帝王平日里冷酷如斯,少有这样真情外露的时刻,看着冷峻的青年流泪,任谁都心疼。

若是能趁着酒醉与陛下一度春宵,再有幸珠胎暗结,岂不是天降的好运,泼天的富贵说来就来了?……

胆大的宫婢搀住神志不清的皇帝,伸出手环在他腰间,若有若无的引诱,“奴婢为您沐浴吧……”

谢檀拨开宫婢的手,宫婢不备跌倒在地,回首望去,只见皇帝目若寒潭,冷硬的声音响起:“出去,都滚!”

宋旎欢回到了宫里,霜华见到她惊愕地嘴都闭不上,来不及问她去了哪儿,就迎上来着急忙慌地把她往谢檀宫里带,“娘子可算回来了,陛下,陛下他要禅位!诏书都下了,在内阁压着呢!”

“禅位?为何?”她愕然道,这才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霜华黯然摇摇头,心道宋旎欢完全不知谢檀对她的深情,想为谢檀正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娘子,您可知您尚在谢府的时候,陛下远在北境,就派了不少人来看顾你?陛下他……一直看着您呢。”

“您的一举一动,陛下他都记在心里,暗中叫人……保护着您呢。您未归府那晚,也是陛下派的人守在乱葬岗,您才能一夜平安啊。”

宋旎欢的心泛起波澜,“他守着我?”

那时的无助和对未来命运的无能为力,如今想起仍然绝望。

她才察觉,乱葬岗那样的地方,她一个女子待了一夜,若没人看顾,怎会平安无事?

霜华点点头,脚下加快了速度,“快走吧娘子,陛下等着您呢!”

宫殿里的蜡烛没有熄,拔步床的鲛绡帘幔厚重,放下来却隐隐还能透出点儿光亮。

烛火微微晃动。

宋旎欢站在床榻前,她的影子摇曳投在帘幔上,像是一个遥远的幻梦。

她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谢檀睁眼看,又闭上,苦笑道:“多少年了,你……总是入我的梦。”

她俯下身去,用沾了温水的帕子擦拭他唇边的酒渍,嗔道:“不是说自己不饮酒么?一身酒味儿。”

他捉住她的手臂,痴痴看着她,她脸庞雪净,一头青丝半垂于一边肩头,烛火的光透过鲛绡帘幔,朦胧又隆重地洒在她姣好的面颊上。

她似乎瘦了许多,一双眼睛发亮,一如他初遇她时那样。

宋旎欢起身将帕子放回银盆里,浸了温水,准备再为他擦洗。

谢檀顿了顿,道:“原谅我。”

“原谅你?”她的动作顿住,声音自帐外响起,“原谅你什么?”

他说出憋在他心底痛苦不堪的事:“当年宋家遭难,如果我去求父亲、求谢云霁,或许能够将你和你的亲眷捞出来,我却没有……后来我去北境,原也是想着建功立业回来再找你,可得知你和谢云霁琴瑟和鸣,我却犹豫了,我害怕,害怕你心里没我了。再后来,我得知你病重,也没立即回来找你……”

“如果我都不曾犹豫,就不会……就不会累及你受苦遭罪。旎欢,我对不起你,你、你恨我吧……?”

看着鲛绡帘外窈窕的身影,谢檀知道是梦,才敢将心底的悔悟表达出来,“我总是犹豫,总是犹豫……就像我得知了你的死讯,才将北境军召回直抵云京,却、却也晚了一步。”

宋旎欢有些茫然。

当时天下都乱了,谢檀身为镇军大将军在北境拥兵自重,得知她的“病重”后,无法回云京找她,她能够理解。

但她不明白的是,他都得知她的“死讯”了,为何还要将北境军召唤至叶城屠城后,直抵云京?

民间传言中他矫诏,竟是真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私自将原驻守北境的大军召回?为什么携兵进云京?”她问。

“我想见你。”谢檀说。

“即使我死了?”宋旎欢盯着他,问。

谢檀薄唇泛起一抹苦笑,心脏剧烈收缩,钝痛难忍,道:“我不想再后悔。”

“那时叶城失守,叛军和萧慎里应外合,我强攻几天都攻不进去。我知道,驻边将领擅离职守私自调兵是形同谋反,但我得知你的死讯后,我……受不住。只想见你,就算是……最后一面。”

谢檀沉沉闭上了眼,眼角有泪滑落,“旎欢,欢儿……我对不起你,我还是没保护好你……我一直好像都晚了一步。”

鲛绡帐动了,宋旎欢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喃喃道:“为了见我?你不顾北境暴乱,擅自调离北境军佣兵北上,背负叛军逆党骂名?”

他吃力睁开眼,看着她模糊的美丽容颜,隐约有晶莹的泪划过,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别哭,眼泪还是这样多啊……”

“原来别人骂你的那些不亏。”宋旎欢道。

“为了我,背负天下人的骂名,你是傻子么?”她静静看着他,“可想过夺了叶城进了云京,若是六殿下没有谋反,先皇该治你何罪?”

谢檀的眼皮开始发沉,薄唇牵起一丝无谓的笑,“那便随你归去,这天下除了你,本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宋旎欢心里的那道线,叫他彻底碾碎了。

这世上再没人会像谢檀一般对她。

像谢檀一般,彻底属于她。

昏沉中,谢檀感觉梦里那袅娜的身影靠近了自己。

她的手冰凉,解开他的衣衫,摩挲着他胸膛的疤痕。

她俯身吻了上去。

如无数次梦里的一样,她皮肤滑腻,吻火热又缠绵,只她的双眸,涌动着梦里没有的缠绵情意。

他迷茫地接受着她的吻,身体开始发热。

可他习惯了克制,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对她的欲望。

眼前的人将自己的衣带解开,鸦青的长发铺满单薄的肩头,身子雪白娇嫩,莹莹烛火晃动,犹如……神女。

那一双眼睛,含着潋滟的泪光,摄人心神。

他不敢看她,闭上了眼睛,心痛又袭来,他梦呓般唤她:“欢儿……”

她眉眼笑中带泪,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交,温柔道:“我在。”

他从未听过她这样温柔的回应,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即使是在梦里。

在梦里啊,这……是梦!

既然是梦,他还克制什么?

下一刻,乾坤逆转,烛火晃动,帐子里谢檀翻身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