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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霁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像母亲清河郡主那样高洁从容,傲然大气的女子,而宋旎欢那种臻首低垂谨小慎微的模样,是他所不喜的娇柔媚态。

所以一开始他就未对她设防,只漫不经心地引诱,志在必得地夺取,因为太轻视,就连她一点点地走进他的心也全然不知。

一袭黑色身影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如水墨晕染般从夜色中显现,垂首立于谢云霁身后。

类似这样的暗卫他有很多,如影随形,在他需要他们时,就会出现。

“馥娆庭那些人怎么样了?”谢云霁问。

“除了公子需要的那几位姑娘,其余全部处理干净了。”暗卫道,又补充,“那几位姑娘也都给喂了哑药,没有机会在表姑娘的身事上多嘴。”

谢云霁蹙着的眉头略有松动。

地动来的真是时候,那些他不允许存在的、麻烦的人,都可以趁机处理干净,如此甚好。

那些人敢给她喂下媚药,早就该死。

曾经见过她的人死了,以后不会有人指摘她的身世。

至于那几个有幸活着的,要么是与朝廷官员有着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要么就是知道太多朝臣秘辛,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有意掩埋拜他所赐的那段不堪过往,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谢云霁回首望着暗卫,虽然依旧是和风细雨的模样,语调也依然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一颤:“谢檀若是找到了,无需带回,就地格杀。”

*

六月的天气,已有了蓬勃的暑气。

松间明月堂里的读书声渐弱,谢氏小郎君们刚想松泛松泛,却对上谢云霁带着威压的淡漠目光逡巡而过。

让人平白的透心凉,谁还敢不努力?

这位表兄真是不一样,难道考取了功名之后就会变成这般沉着有压迫感么?

跟着他学,就愈发地懂得天赋有多重要。

很多想不通的,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娓娓道来,一针见血指出问题要害。

时人所论的话题大多需要结合地方风物作答,而谢氏旁支的公子们并未有像谢云霁能够游览名山大川、了解地方志趣的机会,所书的观点自然被桎梏,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而为何他们就不能出府去游学,说到底还是父亲母亲眼界的问题。

谢氏到这一代已是人丁单薄,尤其是长房一脉,旁支的老爷们生出了儿子,自然想宝贝着,万一长房的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过继过去,独掌谢氏一族岂不快哉?

如此一来,就将这几位小郎君养的愈发金尊玉贵。

下午的时候小郎君们下了学,往各自的住处准备补觉去。

谢云霁刻意将男女分开,上午精神足,便叫郎君们来听学。下午暑气消了,女郎们伴着清茶,细细读,慢慢听,如此甚好。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教的,这些女子们嫁人后无非是在大宅门里主持中馈,眼界若是开阔了,反而不安于室。

但谢云霁看着宋旎欢很多时候无意间显露出的浅薄,这种浅薄多见于对书画的似懂非懂,对于古籍真迹与仿品的懵懂,还有待人接物时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说到底还是少年时期家道中落所致,什么都只会个半吊子,后来又浸于欢场,染上了些浮皮潦草的做派。

这种做派在欢场算是长袖善舞,但在大宅院里便是小气、世故。

他能看出她对谢氏女郎们的羡慕,也能看出她小心翼翼的想要融入她们。

谢氏的小女郎自小就在族学里学习孔孟之道,长大些后又随母亲出席勋贵们的宴席,见到的、接触的,自是与宋旎欢生活的环境云泥之别。

她们通身那种闲散的气度,脊梁挺直的模样都与她有着明显的区别。

她眼里流露出的遗憾和艳羡骗不了人。

家道中落的孤女,叫人生了不该有的怜惜。

那些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他要为她补上。

谢云霁前几日所讲到的是西夜国地方风物志,这等书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其中记录了外番的风土人情,野趣横生。

这样远的地方或许是她们一生都无法到达的。

谢云霁一手握着书卷,一边将自己在途中的见闻掺杂其中,他阅历颇广,声音低沉温和,伴着清风娓娓道来有种教化人心的力量,将听者完全吸引其中。

讲学的间隙,青年侧目一瞥,果然宋旎欢也听得很认真,一手扶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他,分明就是折服在他的风仪里。

一旁立着的谢茗偷偷看公子,只见公子的眉眼都十分舒展,不是日常所见的那种客套温和,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

本来上午与谢氏那些小郎君讲学已十分乏累,此刻竟然也不累了。

想到小郎君们的学问,谢云霁就头疼,其中年龄还小的几个暂且不急,今年要参加院试的那几个明显没有什么天赋,多年来养尊处优,又不愿意拼努力,即便他再想指点,也实在晚矣。

其中最好的就是十一郎了,写的文章别有新意,但太过直白不懂变通,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官场,宁折不弯不是好事。

看来还需磨砺。

忽然谢云霁想到了谢檀,犹记得谢檀少时还在族学里学习的时候,课业是数一数二的好,与他不相上下。

若是谢檀不是那小妇之子,与他在朝堂上珠联璧合是最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就有仆人来唤,估摸着是院试在即,谢老爷要问问这些郎君的课业情况。

谢云霁走了有一会儿,宋旎欢实在无趣,自从谢浅浅不来了,她就再无人交好,便掏出字帖来练练字。

一旁的七娘是个闲不住的,看见能坐得住的人就觉得很奇怪,大公子好不容易走了,众人都趁机松泛松泛,怎么她还老实坐着?

“在练字啊,你的字写得这么好?”七娘走过去打量着宣纸上的字迹,嘟囔道,“不是女子惯用的簪花小楷呢。”

果然桌案上有一本字帖,七娘随手拿起字帖翻开,“哇,这谁的字啊,写的真好看!”

这字帖虽然有年头了,但并不像某些大家的真迹那样发黄,既然不是真迹那就是拓印本,七娘放心的来回翻看却找不到落款。

宋旎欢知道这本字帖是谢云霁所书,她平日里就爱惜的很,看着七娘大剌刺翻动的样子,她的心里直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