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费无极抵达了京兆府,与种师道、张明远会合,三人便一同进京去了。种溪离开国画院在戴楼门门外等候多时,众人见了,欢喜不尽,种溪挽着种师道的胳膊,张明远和费无极跟在后面,四人一同抵达延福宫去面圣,宋徽宗在延福宫赐宴,蔡京和朱勔、梁师成、李邦彦陪坐,众人坐了下来。
宋徽宗道:“你们总算来了,朕此番要你们去寻找天下人间的奇石和秀水,归来后,放到艮岳里去,为的是祈福我大宋皇家多福多寿,多子多孙,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随即命内侍蓝从熙将那七个红色木盒和六个金色葫芦拿了出来,又介绍道:“这木盒可装奇石,这葫芦可装秀水,上面都有朕亲笔书写的名字贴在上面,你们别搞错就好。此番要走遍天下许多地方,可是一件苦差事,别人想去,朕却不放心,故而还要劳烦你们大驾走一遭了。”
张明远和费无极接了过去一瞧,果然是独步天下的瘦金体,顿时一怔,齐声道:“皇上何必如此,不知何人主意,又要我们到哪里去走一遭呢?”
蔡京和朱勔齐声道:“这自然是陛下得到道家梦境,我等提个醒罢了。”梁师成眯眼一笑,附和道:“艮岳之美,要天下无敌。此番就看你们大显身手了。”
李邦彦笑道:“莫非你们在质疑这主意不好么?”宋徽宗一脸不悦,叹道:“他们不会,你们别当着朕的面,欺负明远和无极。”听了这话,李邦彦低下头去,尴尬一笑,心中虽有不悦,但也无话可说。
种师道笑道:“不知老臣可帮得上什么忙么?”种溪急道:“还有我。”说话间指了指自己。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乐此不彼。
宋徽宗道:“种溪就留在东京,毕竟国画院还要你多加协理才是。老种将军嘛,朕此番让你进京,便是想知道西夏的动向,你回到西北后,务必关注乾顺的一举一动。具体事宜,童贯自会和你商议。明远、无极,你们此番去寻访奇石和秀水,可以带着扁头、阿长同往,或者带着你们各自的弟子,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们放心好了,此番你们要去的地方,朕早已通过使节提前给各国打好了招呼,他们自会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你们,不过你们到了各国,也不可执意妄为,如若妄生事端,朕也爱莫能助。”
听了这话,张明远惊道:“陛下,莫非都是外国?”
宋徽宗掰着手指头,一一介绍道:“不错,你们要去西州回鹘的天山、西夏贺兰山、辽国木叶山(阴山)、金国长白山、吐蕃日月山、吐蕃逻些城布达拉宫、黄头回纥昆仑山、大理国无量山。这些地方寻找奇石。”
费无极道:“秀水,又要去哪里寻找?”
宋徽宗道:“你们要去西夏金沙大湖、西州回鹘蒲昌海、辽国栲栳泺、金国混同江、吐蕃青海、大理国洱海。”此言一出,张明远和费无极等人诧异万分,皆面面相觑,果然是一场远行之路。
蔡京见张明远和费无极如此表情,便捋了捋胡须,笑道:“怎么,游山玩水还不知足么?这可一件美差,别人求之不得。皇恩浩荡,你们该感恩戴德。”
朱勔笑道:“我等打个赌注,比比看,是你们的奇石先抵达东京,还是本官的太湖石先抵达东京,你们意下如何?”
梁师成道:“不管你们哪个先到,杂家都在南熏门迎接你们。”
不等众人质疑,宋徽宗笑道:“南熏门是御街直达,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大宋历代列祖列宗走的城门。朕为了艮岳,破例让太湖石通过南熏门。”
李邦彦见众人不解,便介绍道:“朱大人在苏州太湖发现一座太湖石,高大威猛,天下无敌。如今正在赶往东京的路上。”
宋徽宗喜道:“太湖石和灵璧石都司空见惯,但此番苏州来的太湖石可是非比寻常,如若具备了廋、透、漏、皱,朕将为其封侯赐爵。”
朱勔惊道:“哎呀呀,陛下如此,微臣感激涕零,多年以来的劳苦,便感天动地了。”说话间跪拜于地,喜极而泣。
梁师成笑道:“蔡太师为陛下主持艮岳修建大局,杂家替陛下负责艮岳修建的具体事务,朱大人进献花石竹木,我等都为陛下分忧,要说感动,不可厚此薄彼。”
宋徽宗笑道:“放心好了,如若太湖石进入艮岳,朕为尔等加官进爵。”
朱勔和梁师成又拜,喜上眉梢。蔡京和李邦彦面面相觑,笑出声来。
宋徽宗愣了愣,白了一眼朱勔,笑道:“明远、无极长途跋涉很不容易,朱勔近在江南,如何去比?朕以为就不必相提并论。如若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种师道听了这话,叹道:“辽国、西夏和大理国还好说话,至于西州回鹘、吐蕃、金国就难说得很了。”
种溪道:“你们没有地图,怎么寻找这些地方?”李邦彦道:“这个不难,跟着波斯商队,他们对路线烂熟于心。”
宋徽宗道:“明远和无极,还有种溪,你们都去过西夏和辽国。至于西州回鹘和黄头回纥,吐蕃,又有何难?到了西夏便接近这三个国家。至于吐蕃嘛,青塘六谷部倒还好说,毕竟我大宋西宁州靠近此地,他们不敢不给我大宋薄面。那远在逻些城的吐蕃部落就比较麻烦一些,他们远在雪山,你们这一路就艰辛万分。不过有潘罗支的六谷部留下来的吐蕃法王便容易许多,上次他也抵达东京打擂来了,明远、无极都见过。他在西宁州等候你们,由他做向导,你们去逻些城便不费吹灰之力。大理国段和誉,你们又不陌生,去了就当游山玩水。你们到了辽国,便离金国不远,这‘海上之盟’后,宋金乃盟友,朕派马扩协助你们,必无差错。”随即命蓝从熙传来马扩。
众人看去,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身蓝衣,气度不凡,虽说一脸书生气,却有一副好身材。马扩素日饱读诗书,跨马射箭,也出类拔萃。是个文武双全的青春俊杰。马扩见礼,宋徽宗示意他不必客气,众人皆举杯痛饮,谈笑风生。
蔡京见众人都只是喝酒说笑,全然不顾宋徽宗的心思,便心生一计,笑道:“你们都是青春俊杰,一路上游山玩水也算风光无限,可惜老夫年龄大了,如若回到当年,自当长途跋涉,为陛下分忧。”
朱勔听了这话,心想蔡京又在溜须拍马,自然不甘示弱,就笑道:“微臣在江南主持‘花石纲’,一心一意为陛下分忧,任劳任怨,绝无二话。”
梁师成也不甘示弱,拱手道:“杂家在艮岳等候诸位的奇山秀水,为我大宋江山社稷,为陛下多福多寿,杂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邦彦自然心知肚明,如若让他们逞威风,自己就麻烦了,随即笑道:“陛下,微臣虽说比不得太师和两位大人的劳苦功高,但陪伴皇上左右,自当尽心竭力。”
种师道见宋徽宗看向自己,便叹道:“大宋西北边关,我种家军镇守于此,绝不会让西夏扬威耀武。”宋徽宗点了点头,喜笑颜开。
种溪道:“微臣定会协管好翰林国画院,为陛下分忧。”
马扩本不想随声附和,但宋徽宗偏偏目光如炬,盯着他,他只好勉为其难,拱手道:“出使金国,微臣当子承父业,为朝廷排忧解难。”
宋徽宗最后看向张明远和费无极二人。张明远拱手道:“定会完成好这次皇差,不负众望。”
费无极附和道:“那是自然,皇上就等着我们凯旋归来好了。至于比试一番,未为不可。朱大人与我们,也算各尽其能了。”
宋徽宗举起酒杯,笑道:“好,诸位此番肺腑之言,朕听后颇为欣慰,这些年为了艮岳可谓费尽心血。大功告成之日,当与黎民百姓在宣德门前歌舞升平。”众人随声附和,喜笑颜开。
宴罢,张明远和费无极等人辞别宋徽宗而去,马扩紧随其后。蔡京等人依然陪伴宋徽宗左右,谈笑风生,喜乐无比。
当夜,张明远等人力邀马扩在客栈商议一番,马扩道:“你们与家父见过面。”种师道见张明远和费无极愣了愣,便笑道:“明远、无极,这便是马政之子。”张明远这才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尴尬一笑,道:“想起来了,当年在雄州府衙见过令尊大人。”
费无极道:“不错,没想到你们父子都与女真人很有缘分。”种溪道:“听说女真人当年扣押马扩,可有此事?”马扩搪塞之际,立马否认道:“那是别人,不是我。”
张明远道:“完颜阿骨打此人如何?”费无极道:“我们当年见过,也是一面之缘。”种师道叹道:“你们见过,老夫却没这个机会。”
种溪道:“女真人没什么好看的,必定其丑无比。”马扩道:“这话有待商榷,完颜阿骨打实乃大英雄,不可小觑。”
张明远道:“何出此言?”费无极道:“兄弟恐怕在吹牛。”说话间一脸不屑。
马扩道:“等你们见了便知道,眼下说什么也不过是吹牛。”
种溪道:“乾顺是我们见过,天祚帝我们也见过,但完颜阿骨打,真没见过。还有西州回鹘和黄头回纥的国主。”
种师道笑道:“你们此番是寻找石头和水,何必去招惹列国的朝廷。”
马扩道:“能不去打扰最好,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去人家国家走一遭,不去打个招呼,恐怕不妥。如若得到他们的协助,便会事半功倍,岂不很好?”
此言一出,张明远心中顿生敬意,没想到这马扩虽说年纪轻轻,但说话却是老练深沉,很有见地,随即佩服道:“兄台所言极是,虽说江湖中人都不愿与庙堂打交道,可庙堂毕竟是庙堂。行走江湖,虽说可以来去自如,但如若得罪官府,便要自寻烦恼。”
费无极近前,笑容满面道:“马扩贤弟,你与我们一起走,意下如何?”马扩道:“我也想如此,再好不过,可惜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种师道纳闷道:“这是为何?”种溪道:“谁不许你去?”
张明远看向马扩,笑道:“听说兄弟也是文武双全,那弯弓射箭的本事,与张叔夜大人,不相上下。”
马扩摆了摆手,笑道:“又开玩笑,张叔夜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名扬天下的大英雄,我比不了。”
费无极看向马扩,拱手道:“我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马扩拱手笑道:“我要提前走了,要到金国去,朝廷有公干在身,我不可随心所欲。到时候我们在黄龙府回合。”张明远和费无极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喜笑颜开。
种溪失望道:“你们要出门远行,真羡慕你们。我一个人留在东京,孤孤单单,一天到晚,不是跟着一群老头和老太太吟诗作画,就是陪着一群小孩子写生,真是一脚火,一脚水,太难了。”顿时摇摇头,尴尬一笑。
种师道劝道:“溪儿去过高丽国,漂洋过海才远呢,他们此番皆骑马,远着呢,辛苦都是小事,路上遇到麻烦事,可不容易对付,毕竟是异国他乡。”
种溪道:“我可听说汉唐的故事了,张骞去了西域,苏牧到了北海,玄奘还去西天取经。游山玩水,多开心。”众人开怀大笑,说话间马扩辞别众人,渐行渐远。
辞别种溪,回到京兆府,种师道陪着自己的娘子尹氏回延安府探亲去了。种浩陪着姚月到凤翔府会见亲朋好友去了。种雪跟着自己的姐妹去逛街,张明远和费无极与子午四人留在府邸一同商议开来。
张明远推心置腹道:“我毕竟是师兄,多完成两件也心甘情愿。我带着子午、余下到西夏、西州回鹘、辽国、金国去。”
费无极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笑道:“我带着普安、武连,抵达黄头回纥、吐蕃、大理国去。”
子午道:“我们一起在西宁州还能见个面。”普安摆了摆手,叹道:“此去路途遥远,不可迟缓。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打个赌,意下如何?”
余下惊道:“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赌?”武连眉开眼笑道:“可不就是游山玩水么?莫非是发配边疆,受苦受难?别白日做梦,如今不是汉唐,我大宋国土并不大,西域皆是小国家。”
张明远来了兴致,问道:“打赌?怎么赌法?”费无极灵机一动,笑道:“这个容易,莫如这般便好。我们比试一番,看两队人马,谁先抵达东京交差。”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计下已定,各自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