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百年校庆是一座城市的联欢,北京的媒体悉数到场,电视台,广播电台打头阵,报纸、杂志更是铺天盖地。尤其那些当红明星的加入,吸引了不少的年轻人。那些正在备战高考的高中生最有热情,恨不得又敲锣打鼓地上街游行。
一曲《相约九八》,唱响了北京,让莘莘学子魂牵梦绕的地方。
北大的各个食堂几乎都是通宵营业,有太多校友来办聚会,很多是耄耋老人,也有的牵着儿孙,在教室、图书馆、未名湖边徜徉,给孩子们回忆着往事。
很多系年代久远,来的校友自然很多,几乎是几代人的聚会。而且,越是老一辈的校友来得越齐。尤其中文系,历届学生聚在一起,像是祖孙三代的大家庭。老人们大多功成名就,年轻人个个意气风发,说是初次见面,却相谈甚欢。
校庆,是总结更是启程。在那古雅宁静的校园里,校庆的氛围如同醇厚的老酒,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中文系的所在之处,更是萦绕着一股独特的人文气息。
中文系的历史悠久,像一部厚重的典籍,承载着无数的故事。这些故事,在校庆期间,于师生之间不胫而走。老教授们围坐在一起,回忆着往昔的岁月,眼中闪烁着光芒。曾经那些为学术拼搏的日子,那些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时刻,仿佛就在昨天。
而年轻的学生们,也被这浓厚的氛围感染。他们穿梭在校园小径,听学长学姐们讲述着那些只在书中读到过的前辈的事迹。那些名字,曾经在泛黄的书页里跳跃,如今却变得鲜活起来。
在一间古旧的教室里,几位学生围坐在一位老教师身边。老教师缓缓开口,说起了某位知名学者,当年如何在艰苦的环境下坚持研究,为中文系的发展奠定基石。那曾经的抗日烽火,“跑警报”时还要怀揣着手稿的汉学家,整日为下一顿饭发愁的师生们。为了做试验,家里养的鸡舍不得吃的教授,就是在那样艰难困苦中,仍然出了人文科学的研究成果。学生们听得入神,心中满是崇敬。
校庆的阳光洒在校园的砖墙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中文系的师生们,在这特别的时刻,被历史的纽带紧紧相连。过去的辉煌如同璀璨星辰,照亮着他们前行的道路,激励着新一代在学术的海洋里继续探索,让中文系的传奇在岁月长河中延续下去。
邱枫在研讨会上提出了中西比较文学发展现状的课题,受到广泛关注。让她遗憾的是,她教的八二级中文班三位女生丽丽、群莉和小芹都没出现在百年校庆上。丽丽的近况从她父亲蒋耀先的口中,邱枫了解了一些,她还是很想见面,但非洲还是很遥远。蒋耀先说他参加的非洲论坛已在北大设立了常驻机构,回持续发布援非的情况。还说乌干达正在中国电信巨头的帮助下,进行“万村通”工程,不久,丽丽他们的村子也可以有网络了。
邱枫看着丽丽怀里抱着一儿一女,站在乌达尔创办的医院门前,蒋树站在丽丽身边。尽管很少保养的肌肤、壮硕、粗壮的身躯让邱枫很难想象丽丽现在的生活,但丽丽目光里有邱枫熟悉的坚定、顽强,嘴角挂着一丝骄傲的微笑。邱枫的目光湿润了。
童教授也是看中这样的历史机遇,想把人文社科的现状给大家展现出来,那些急待解决的难题让大家讨论。他本人现身说法,讲了美学发展的现状,与西方的差距。引起校内广泛争论。不少人提出出国潮的负面影响,年轻一代社会责任感降低等问题。很多人在寻求跨学科合作,期望人文科学为新时代提供
吕一鸣虽然不是北大在册的学生,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跟北大缘分不浅。儿子现在读的是芝加哥大学在北大的教学中心,爱人是北大的博士生,他自己一直在编一本『北大边缘人』杂志。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这个边缘人比家里那两个北大人都更多的批评北大。从几年前在勺园和邱枫谈百年校庆,他就开始写文章,评论专业的设置和青年的志向。受到童教授的夸奖后,一发不可收,连续写了一系列的关于大学专业建设的文章,这次结集成册发给参加校庆的相关专业人士讨论,引起不小的反响。许多人了解到作者的背景禁不住唏嘘。专业是什么?是天赋还是责任,争论异常激烈。
邱枫参加了中文系的聚会和讨论,又参加经济系的聚会,忙得不可开交。但她一直关注着吕一鸣,尤其人们对他那些言论的态度。她担心吕一鸣会受不了,没想到人家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邱枫想:这真是嬉笑怒骂结成文章。
群莉没有来参加百年校庆的庆典,照童教授的话说,还可以参加后续的活动。但群莉娘似乎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她现在有蒋励这个儿子在身边,心里很踏实。只是儿子的终身大事让她很焦虑。她把这事跟邱枫谈了,所以邱枫才问了蒋励,没想到让儿子吕程给挡了驾。
今天,群里娘在三食堂举办家宴,她儿子蒋励,两个女儿群芬和群芳都在北京,也都是来参加北大校庆的,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选在三食堂,她是想告诉几个弟弟妹妹,他们的大姐群莉念北大时,在这里当过义务服务员,很受欢迎,还被大家叫做“三食堂的美厨娘”。
群里娘也邀请了邱枫,邱枫知道群里娘是想让外孙吕程去参加家宴,她跟吕一鸣说了这件事,吕一鸣不假思索地说:“要去咱一家四口一起去。”
当吕一鸣带着邱枫和两个孩子来到三食堂,不少学生走过来跟邱枫打招呼。也有很多人和吕一鸣聊天。
好半天一家四口才坐到桌边,吕一鸣不好意思地跟群莉娘道歉。
群莉娘微笑着说:“我就当你是自己的儿子,道啥子歉嘛。”
吕一鸣看见群芬在吐舌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要来就一家人一起来,如果让邱枫一个人领着吕程过来,真不知道群芬这小丫头片子会做什么妖呢。他一直都对邱枫讲:现在对群芬和群芳包括蒋励都别再像对孩子似地了,人家都是成年人,弄不好还怪罪上你了。可邱枫就是改不了,好像比群莉娘都更为几个孩子操心。
吕一鸣再看看今天群芬这一身捯饬,更觉得这女孩儿变了,妖里妖气地。但看看群莉娘都没说什么,也就装聋作哑了。吕程还是像之前一样,紧挨着舅舅蒋励坐着,一言不发。让他叫人,他也只叫了一声:“外婆。”救灾没叫别人。
群芳脸上的确挂不住了,好像很久都没听见吕程喊她“小姨”了,她瞅瞅姐姐群芬。
群芬会心一笑。
“我说吕程,咱们现在是大学生了,还是念大学问的,这家长里短得让你爸教教你哈,咋不知道叫人呢。书都念到脊梁骨上去了。“群芬的话字字都是刺。
邱枫紧张得直拿眼瞅着丈夫,她知道这时候她说什么都会招来不痛快,可吕一鸣还是一副皮皮溜溜的样子,撇撇嘴,瞅瞅儿子吕程。
”你说得没错,我们读书人就是要做国之栋梁。“吕程的回答让吕一鸣鼓起掌来。
邱枫忙拽一鸣的袖口,用眼神制止着丈夫。他知道吕一鸣一贯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不会往心里去,但群莉娘毕竟是长辈,当着她的面起冲突总不好。群芬注意到邱枫的动作和眼神,撇撇嘴。
“吕程,你的话也未必对。某些人都是博士了,还不是捡人家吃剩的馍啃。”群芬为自己的话很得意,因为她看见邱枫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吕程早就知道了邱枫和老爸还有亲妈群莉之间的纠葛,他没想到小姨会这样侮辱自己的妈妈。他嚯地站起身,怒目圆睁。
“我不仅有骨气,还有正义,你再敢侮辱我的父母,我的拳头可不认人。”吕程向群芬挥挥拳头。
吕一鸣怀里抱着儿子吕梁,从座位上起身。
“好儿子,爸放心了,你在这儿参加家宴吧。我和你妈外面等你。”说着,吕一鸣拽起身边的邱枫就要走。
“一鸣,你先别忙走。今天你能跟邱枫一起来,我真的很高兴。你们先坐,就算是给我个面子,听我把话说完。”群莉娘恳切地对吕一鸣说,边用手指指身边的椅子。
吕一鸣无奈,和邱枫一起重新坐下。
“今天咱们一家人在这儿团圆,就像那个大公司却了一口苹果的那个大公司,叫啥子?”她用眼看看吕程。
“外婆,那就叫苹果公司。”吕程低声答道。
“啊,苹果公司。咱家却的这一口就是你们的大姐群莉。你们都知道,我和你们爸爸一直偏袒你们这个大姐,你们老汉一直说她脑子灵光,肯吃苦,家里孩子多,我一个人故不周全,现在你们都成年了,自己心里怎么想我也不知道。对也好,错也罢。我今天在这儿,给你们立个规矩:从今往后,这个家听你们大哥蒋励的,他是咱们的一家之主。我有啥子事情也问他。”群莉娘停顿了一下,看看几个儿女和吕一鸣两口子。
“今天我选在三食堂请你们吃饭,是想让你们记得你们大姐群莉是在北大念过书的,还在这个食堂里当过义务服务员,还很受欢迎,被叫做‘三食堂的美厨娘’。我还想跟你们说,这么多年,一鸣一直喊我‘妈’,他现在的爱人是邱枫,我一直把邱枫当自己的女儿一样,没有她,吕程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以后,你们就叫‘一鸣哥’,喊邱枫‘嫂子’。我嘛,也有自己的名字,你们这几个哈儿都不记得喽。我叫‘桂香’,以后也别总‘群莉娘’‘群莉娘’地喊了,要喊就喊我桂香。“群莉娘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说过这么多的话,脸微微红了。
”人各有志,大姐这么多年在海外也不容易,她刚到美国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我知道她曾经在餐厅里洗碗,当服务员,能坚持下来不易。好在咱们家兄弟姐妹多,尤其还有一鸣哥和嫂子一直帮忙,要不然咱们这么多孩子靠老妈一个人,真不知会是啥样子呢。我借这个机会感谢嫂子,我不善言辞,但我很敬重您,您是吕程的妈妈,是我们家的一员。“蒋励的眼神很温暖。
吕程再向舅舅蒋励身边靠近些,还用他的拳头跟蒋励抵在一起,两个人相视一笑。桂香脸上也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这一顿家宴桂香叫全了食堂的鸡鸭鱼肉,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桂香还要了一瓶红酒,她让大家都倒上,特意看看外孙的杯子,叮嘱他只能品一小口。
”来,咱们干一杯,就为了咱们这一家子里的北大人、北大边缘人,我这个老年人喝了这杯酒就离席了,留你们年轻人在这儿开荤,多吃哈,不许剩。“说着,桂香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就走。
吕一鸣和邱枫第一次见桂香这副做派,难免吃惊。邱枫想:群莉身上也真有桂香姨那一种豪爽。
桂香走后,家宴继续进行,年轻就是有力量,菜看着满满一桌竟然不够吃,吕一鸣又加了几道菜,临了还买了些火烧让蒋励带回去给桂香。在从北大回华清嘉园的路上,吕一鸣怀里抱着吕梁,胳臂里挎着邱枫,吕程跟在他俩身边,一家四口都一直沉默着。
”枫,别太往心里去,小丫头片子现在变得太气人了。别跟她一般见识,等有机会我好好修理修理她。“吕一鸣觉得枫现在变得软弱了,他可不愿意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受连累。
”人家说的是你,你都无所谓,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也是觉得群芬越来越尖刻,群芳倒还好。你不是总叮嘱我别再管他们的事吗?你自己怎么还想着修理人家?”邱枫就是觉得吕一鸣的随心所欲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爸爸,爸爸,你想怎么修理小姨?”吕程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还问,都是因为你不叫她俩这一声‘小姨’,才闹出这么多乱子,你现在倒是叫上了。熊孩子。”吕一鸣现在怼起吕程来,像极了他老爸吕逸飞当初怼他的样子。
邱枫把吕程拉到自己身边,“嗨,别窝里斗哈,有我儿子什么错啦,真是的。”
邱枫抽出搭在吕一鸣胳膊上的手,领起吕程加快脚步往前走。
吕一鸣在后面嚷着:“嗨,等等我呀,我又错哪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