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北宸话里行间带了些许酸意,要不是上回他失了手,她这会子早就被他掳进宫成了后妃。
顾景炎随口回复道:“皇兄说的是哪里话?臣弟刚同她完了婚,新婚燕尔,感情甚笃,自然开心。”
“你们感情好,朕自然替你们开心。”
顾北宸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顾景炎过得比他好。
他明明抢走了顾景炎的一切。
可为什么,顾景炎依旧快活自在?
太后见场上气氛越来越僵,忙笑着打着圆场,“炎儿,无忧,你们不是说要回去睡个回笼觉?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歇着。”
“儿臣告退。”
顾景炎即刻牵着沈无忧的手,出了华翠宫。
他甚至都已经懒得向顾北宸请安了。
顾北宸一直迫害他的时候,他还是将顾北宸当成兄长。
可现在,顾北宸为了练功,竟意图迫害三百无辜的童男童女。
这样丧心病狂只为私利不顾百姓的人,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
顾北宸冷冷地盯着顾景炎的背影,不疾不徐地道:“皇弟,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朕祝你和沈卿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多谢皇兄。”顾景炎转过身,冷淡地回了一句。
两人上了马车后。
沈无忧即刻蹙起了眉头,关切问道:“王爷,你这几日,可曾与顾北宸单独相处过?”
“未曾,怎么了?”
“没什么。我总感觉他的那句‘长长久久’怪怪的,面上像是在祝福,实际上倒像是诅咒。”
“再给本王一点时间,等本王部署完京都城,就带你北上。”
“好。”沈无忧点头,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无忧,你有心事。”顾景炎看着她,很是笃定地说。
沈无忧移开视线,连忙扯开了话题,“...我在担心那三百童男童女。”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裴行止在郊外茉莉花田边上,以免费私塾上学的名义,聚集的三百童男童女,已经全部被放了回去。”
“这么快?”
“本王放出消息,称裴行止带去的人是人贩子,皇兄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自然会尽快放人。”
“他们还会出其他损招吗?我总感觉顾北宸已经忘了初心。”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只能替天行道了。”
“嗯!”
沈无忧此刻也是恨不得当场刀了顾北宸。
什么忠君爱国,她再也不吃这一套了。
如若国将不国,且君主不仁,她若再如之前那般,谨遵忠君家训,那就是助纣为虐。
“本王本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只是这几日公务缠身,午膳怕是赶不回陪你。”
“好说好说,你去忙吧!我会好好吃饭。”
“不许偷吃。”
“你方才不是说过,会放宽一些?”
“最多只能多吃一个鸡腿。”顾景炎顶不住她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又一次退让。
沈无忧回府后,倒也没想着吃。
她研究了大半天,还是没能想到解毒的法子。
“再这么下去,情况肯定会万分凶险...”
沈无忧愁眉不展,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折腾着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
“小姐,你又在制毒?姑爷让我好好盯着你,让你少碰这些毒,万一不小心吸进去了,后果不堪设想。”秀儿一边绣着花,一边凑近了沈无忧,缓声劝道。
“秀儿,怎么办?这毒我解不了。”
沈无忧握着琉璃瓶的手都在忍不住的发颤,她根本不敢去想,顾景炎要是真的毒发身亡该怎么办。
印象中,他一直是战无不胜的。
她没想过他会出事,更没有想过他会死。
“小姐,谁中毒了?”
秀儿也察觉到了沈无忧很不对劲,忙放下手中帕子,焦灼问道。
沈无忧没答话,神叨叨地说:“我要立刻给师父去一封信,也许,他有法子。”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心底里很清楚。
她师父将所有会的东西都已经教给了她。
她解不了的毒,她师父很可能也是爱莫能助...
就在她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出半点门道之际,屋外骤然传来了追风硬朗的声音:“王妃,西陵七公主登门拜访。”
“她来做什么?”
“她没说来意,她只说了一句,你一定会想见她的。”
“去请进来。”
沈无忧强作镇定,按理说上官乐言应该在前天一早便启程离开了京都城。
这个时候突然来访,莫不是为了顾景炎身上的毒?
如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上官乐言进了王府,先是将随身婢女和鸠摩留在屋外,安置好两人后,这才快步走进了书房。
“沈无忧,你没想到吧?本公主并没有输。”
上官乐言反手关上书房的门,脸上多了一丝得意之色。
下一瞬,沈无忧直接将匕首横到了她的脖颈之上,“你下的毒?”
“你可别往本公主身上泼脏水。本公主若真想下毒,也会直接向你下毒,何须向景炎哥哥下毒?”
“你知道他中了毒?”
沈无忧的大脑在快速运转着,她之前只道是顾北宸下的毒,倒是没有往上官乐言身上想。
“景炎哥哥中的是双生毒,此毒凶险,潜伏期为一个月,一个月内中毒者毫无症状,一个月后会突然暴毙。”
“双生毒里有一味药材叫做双花兰。双花兰可制毒,也可入药,极其稀罕。”
“这世上原本仅存两株均在本公主手中。其中一株,本公主于几年前拿来救景炎哥哥的部下,另一株,本公主于不日前打碎了花盆,双花兰瞬间枯萎凋零。”
上官乐言抬手,移开了沈无忧横在她脖颈上的匕首,接着说道:“你若是愿意答应本公主一个要求,本公主兴许还能给你变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中的双生毒,可用双花兰解?”
沈无忧很快抓住了重点,她就说怎么也分析不出毒素里的一味稀有材料,原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双花兰。
上官乐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双生毒原是父王给本公主用来防身的,不日前被鸠摩盗了去。那日你提醒本公主小心鸠摩,本公主留了个心眼,佯装打翻花盆,实际上偷偷藏起了双花兰。”
“鸠摩现在听命于谁?”
“他应该是独孤璟的人。不过本公主的人持续追踪后发现,独孤璟的人又把双生毒给了你们东越的皇帝顾北宸,顾北宸可能又假借旁人之手,给景炎哥哥下了毒。”
听上官乐言这么一说,沈无忧大体已经明晰了独孤璟的想法。
独孤璟深知,毒害顾北宸并不能让天越分崩离析。
如果将这毒交到顾北宸手中。
由顾北宸向顾景炎投了无解之毒,他只需要在顾景炎毒发前告知真相。
到时候顾景炎冲冠一怒直捣黄龙,其和顾北宸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独孤璟便可坐看两虎相斗。
等双方元气大伤之际,再坐收渔翁之利...
沈无忧理清思路后,这才正了面色,尤为凝重地道:“公主,我想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妨直接说来听听。”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景炎哥哥,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
沈无忧心底里觉得上官乐言的提议很扯,她和顾景炎已然完婚,上官乐言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公平竞争,这和知三当三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上官乐言并不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也不是苏墨玉那样又当又立,心肠歹毒之人。
她身上藏了这么厉害的毒,却一直没有用在她身上,这足以证明她的良知还在。
“对,公平竞争!你让本公主进战王府住上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景炎哥哥还是不能接受本公主,本公主会自行离开。不管结果如何,半个月后,本公主定会将双花兰亲自奉上。”
“不行。”
沈无忧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倒不是信不过顾景炎。
她怕的是她做了这个决定,顾景炎要跟她急。
“公主,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你要么换个条件,要么我也可以选择以你的性命相要挟,相信你的手下一定会用双花兰来交换你的性命。”沈无忧说话间,又一次将匕首横在了上官乐言脖颈上。
“双花兰藏在哪,只有本公主一人知道,你威胁他们没用。”
上官乐言能够察觉到她脖子上的匕首已经在暗自发力,但她仍旧咬着牙坚持,“本公主说了,唯一的执念就是景炎哥哥。你只要愿意让本公主进府,不论结果如何,本公主都会认。”
“我可以陪他一起死。”沈无忧太了解顾景炎的性格了,要是让他知道,她把上官乐言放进府里,他肯定会伤心难过内耗不能自已。
“你还有父兄需要搭救,你还有国公府需要照拂,你肩上有太多的责任,所以你不可能轻易赴死。本公主就不一样了,你若不答应本公主的要求,本公主可以选择等景炎哥哥毒发身亡之时,陪他一起。”
上官乐言说完,深怕沈无忧还是不肯同意,又补充道:“这期间,本公主会把鸠摩也带入府中。到时候你们可以反利用他,达成你们的目的,或者利用他传递错误信息。反正这些事本公主不想管,本公主只需要半个月。”
“只是把你带入府中?”
沈无忧仔细考虑了一番,现在以性命相要挟,其实用处不大。
万一上官乐言情急之下真毁了双花兰,那顾景炎岂不是无药可医?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退让一步。
“嗯!”
上官乐言见事情另有转机,连连点头道:“本公主都已经替你找好借口了!你就说,你父兄再次遇险,又一次被西陵所俘。你担心他们的安危,遂和本公主达成协议,主动邀请本公主进府。景炎哥哥就算派人去核实真相,来去也得十来天,时间上刚刚好。”
“上官乐言,你可知什么叫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沈无忧被上官乐言气笑了,她若是再一次因为父兄放弃顾景炎,顾景炎肯定是要发疯的。
“你可以对本公主用毒,并以此来控制本公主。本公主说到做到,只需要半个月时间,时间一到,必定双手奉上双花兰。”
上官乐言担心筹码不够,又神叨叨地从袖中掏出了一片双花兰的花瓣,“这个是双花兰的一片花瓣,虽然剂量不够,但足以彰显本公主的诚意,你可以拿去好好研究。不过本公主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半个月期间,不准对景炎哥哥吐露真相。”
“好。”
沈无忧接过双花兰的花瓣,她只是轻轻嗅闻了一下,已然可以断定,上官乐言所言非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双花兰应该是能够解掉顾景炎体内凶险又蛮横的毒素。
“公主,你暂且去西院住着吧!”
沈无忧叹了口气,最终又默默地收回了横在她脖间的匕首。
上官乐言达成所愿心满意足离开后。
秀儿满脸担忧地询问着沈无忧,“小姐,咱们要不偷偷告诉姑爷?你若是不对他说实话,他肯定要生气!”
“他不会一直蒙在鼓里,最多三五天,就能猜透其中弯弯绕绕。”
“这话不能由我来说,这世上只有双花兰能救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出闪失。”
“还有一点上官乐言说的没错,鸠摩在府上,我们大可以利用他给独孤璟传递假消息。”
沈无忧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瞒着顾景炎,反正他最多气个三五天就能想明白。
大不了委屈一下自己,承受他三五天的怒气。
“小姐,秀儿是觉得,姑爷真正生气的点是你又一次为了父兄放弃他。”
“但要是告知他真相,你认为他会让上官乐言住在府上?他的性格极强,很多时候执拗到宁死不从。上官乐言又是个纯纯的恋爱脑,他俩要是一起犯倔一起死了,我找谁哭去?”
沈无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手里紧攥着双花兰的花瓣,全神贯注地研究起了双花兰的毒性。
顾景炎回府后,发现上官乐言住在了王府西院,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杀去西院,提着剑直指上官乐言眉心,“你来本王府里做什么?”
“是沈无忧特地将本公主请来做客的。”
上官乐言嘴上这么说,心下则在暗暗吐槽着顾景炎和沈无忧的野蛮行径。
沈无忧在她刚踏入王府的时候,就用匕首抵着她的脖颈。
没成想,顾景炎也是一个德行。
还没说上一句话,便拿剑指着她的眉心。
她分明是来送解药的,这两人到底能不能分清好赖!
顾景炎拧眉,转头看向身侧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沈无忧,“无忧,你请她来府上做什么?是想留下来虐杀?”
“景炎哥哥,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上官乐言没想到顾景炎嘴里还会蹦出“虐杀”这样可怕的字眼,连声解释,“是沈无忧父兄再次重伤被俘,本公主的人又一次救了他们。沈无忧为了感谢本公主,特意请本公主在战王府小住半个月。”
“闭嘴!”
顾景炎心情极度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缓声询问着沈无忧,“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她的鬼话?你应该相信你父兄的,他们怎么可能二次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