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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府的大堂上,裴子衿高坐上位,他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由银丝编织的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金丝雀。

金丝雀遍体金黄,一根根金黄的翎毛华丽贵气,金丝雀额部较宽,嘴巴短而尖。

裴子衿拿着一根野草伸进笼中逗弄,金丝雀在笼子里不停的飞翔跳跃。

屋外,陆昭身着一袭素衣走进大堂,她急忙向裴嗣音说道:“子衿,方才皇后派人来了一趟,说是要让我进宫陪她喝茶解闷,现如今从宫里抬的轿子在督主府外等着。”

裴子衿知道,奚梦儿要动手了,她想以皇后的名义威压裴子衿,也想看看裴子衿对奚梦儿到底有多忠诚。

但好在,陆昭对裴子衿而言,不过是颗棋子,她在裴府,如这笼中金丝雀一般,好吃好喝的养着,等时机成熟,笼子一开,它就再也不会回来。

裴子衿一边逗弄金丝雀一边笑的平静,“皇后之命不可违,陆昭,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可别让督主府外的宫人等久了。”

陆昭解释道:“可我不想去!皇后心肠歹毒,做事心狠手辣,和她扯上关系能得什么好?”

裴子衿将手中的野草放在桌上,“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要被有心之人听见,告到皇后那去,可没你好果子吃。”裴子衿瞥了一眼陆昭,耐心哄劝道:“行了,别闹了,快收拾一番,进宫去吧!”

裴子衿语毕,他的耐心已尽。

裴子衿站起身,提着鸟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陆昭刚要跟上去时,宫音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拦住了陆昭。

陆昭看着裴子衿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她好像瞬间明白了,裴子衿好像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过。

虽说裴子衿会派人每天给她炖药汤,而裴府上下所有人也都会将她当做女主人,可裴子衿真正对她除了言语上的关心外,每天连面都见得很少,两人说话沟通的更少。

或许裴子衿真的不爱她,只是因为不敢抗旨所以才不得不娶她,又或许裴子衿真正爱的是裴嗣音,他们两才是般配的一对。

如今裴子衿不护着陆昭,陆昭便不敢违抗奚梦儿的旨意,她心里虽万般不愿入宫,但还是不情不愿的随着宫音回了自己的屋子,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当督主府外的轿子被四个小厮抬起时,督主府的庭院里,裴子衿将手中的鸟笼打开,金丝雀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将再也不会飞回裴府。

宫音从游廊走到裴子衿身后,他对着裴嗣音行了一礼,“主子,方才陆孚派人来说,裴焕将小姐从陆府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裴子衿闻言,心中一紧,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派出督主府的所有影卫秘密出去寻找,哪怕将京畿掀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将人找到。”

宫音行了一礼,“是!”

就在宫音准备起身时,裴子衿补充道:“还有,派人将此事告知御王。”

裴子衿既和楚熙合作,如今裴嗣音出事,裴子衿便想借此机会看看楚熙的诚意,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与自己合作。

宫音颔首,“是!”

宫音语毕,迅速退去。

凌霄多半绕棕榈,深染栀黄色不如。

满树微风吹细叶,一条龙甲飐清虚。

辛府的院子里,种满了凌霄花,六月的天,凌霄花在艳阳下闪闪发光,在风中随风摇曳,美的令人心醉。

长廊边,辛舜辞沿廊而站,院中站了五十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杀手。

杀手的右臂上都齐刷刷的绑着一条白布。

这五十个杀手就是辛楚养的那五千冥煞中的五十人之一。

辛楚已随着萧曦泽踏上了去往南国议和的道路,辛舜辞觉得是时候该用他们了。

杀手双膝对着辛舜辞下跪,恭恭敬敬的听辛舜辞命令道:“辛家养了你们多年,今日该你们报恩了。小公子独自踏上了去往南国的道路,你们回去后,组织一千人,秘密前往南国,务必保护小公子安全,可明白?”

杀手领头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我等定会为小主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辛舜辞满意的点点头,他大袖一挥,众人起身,迅速退去。

濉州城中,处处都是被炮火轰炸后的断壁残垣,废墟之中,满是残渣,城中许多地面上坑坑洼洼,都是被炮火砸过的痕迹。

因濉州已被古军占领,所以城中幸存的百姓皆无家可归,在街上四处流浪,饿了就去啃树皮,渴了便去喝脏水。

而城中有些自甘堕落的年轻女子,他们为了换口干净的吃食主动将自己献给古军凌辱,每天活的生不如死,但他们又不敢死,便只能日夜遭受古军对他们的折磨蹂躏,以此活命。

还有一些宁死不屈的人,他们为了体现自己对南国的忠臣,选择了自尽,一死了之。

一间被收拾干净的屋子里,胡柏和胡临对坐桌前。

桌上摆了一桌美味佳肴,胡柏手拿筷子夹了一块鱼在自己碗中,他一边吃鱼一边建议道:“二哥,要不你明日回营吧,我留在濉州替你看着就好。”

胡临微微点头,“好!”

胡临话音刚落,门外费砀走到门口站立,他对着胡临和胡柏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道:“两位王爷,如今这城已经攻下了,但臣在福州还有件私事未了。所以,臣斗胆,向两位王爷告个罪,臣可能要先一步回福州了,还请两位王爷恕臣无礼之罪。”

费砀这几日在外征战,心里一直记挂着费燃,如今战争已停,他自然是想回去看望儿子的。

胡临笑道:“无妨!费大人可先行一步,王上那边,本王替你去说。”

费砀闻言,感激不尽道:“臣多谢雍王开恩,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胡临摆摆手,费砀意会,便退了下去。

申时的暖阳西斜,照射在京畿城外的一座山崖上。

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愧树屹立在悬崖之上,悬在崖边的树枝上吊着一人,身材瘦小,容貌娇俏,此人正是裴嗣音。

裴嗣音此刻双手被绑在树枝上,头发疯散,满脸狼狈。

她的口被破布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嗣音看着身下的万丈悬崖,她被吓的心跳如雷,眸中呈现惊恐之色。

想她从小到大都被裴子衿呵护长大,有谁敢对她如此不敬过。

因恐慌害怕,裴嗣音下意识的落了泪,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倒不自觉生出几分同情怜悯。

悬崖之上,只见走来两人,一个蓝衣墨发,风度翩翩,是周铮,另一个身穿玄衣,气宇不凡,是容煦。

容煦在见到裴嗣音时,一脸不解,“周铮,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铮命令道:“带上来!”语毕时,一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巾的杀手押着还在挣扎反抗的陆昭走了上来,陆昭嘴里也被塞了黑布,想说的话出口也变成了呜咽。

周铮命令道:“把她吊到裴嗣音身边!”

一声令下,杀手拿出粗糙的麻绳,绑住陆昭的手脚,他动作干净利落的将她绑到树枝上,树枝重了一点,两人被吊在树上,风一吹,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树枝就要断掉一般。

陆昭看着身下那深不见底的崖底,一颗心砰砰乱跳,但此刻她又不敢挣扎了。

毕竟麻绳本就不结实,万一在她挣扎时被她磨断,那她可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铮解释道:“王爷,娘娘不能轻易离宫,所以她今日不曾过来。而在下如此安排,也是想让王爷看看,在陆孚和裴子衿眼中,他们两,谁对陆孚和裴子衿更重要些。”

容煦分析道:“你的意思是,不重要的就直接除掉,重要的就握在手中,钳制他们?”

周铮对着容煦行了一礼,“王爷英明!”

周铮转身,看到山下两个一道上山的身影,微微一笑,“王爷,人来了!”

周铮话音刚落,只见裴子衿和陆孚一同飞身上了山崖。

裴子衿在看到裴嗣音双脚悬空,被掉在树枝上时,无穷无尽的恐慌如潮水般席卷了裴子衿的内心,他的心瞬间砰砰乱跳,脑中似紧绷了一根弦,随时要断裂一般。

陆孚的目光也注意到裴嗣音身上,见她那副惊恐万状的表情,看他面色如土,陆孚心里自责,害怕,紧张,一时间涌上了心头。

陆昭面色不善,质问道:“王爷,你这是何意?”

容煦面露无辜,“本王也不知道啊!是皇后的表弟周铮请本王来的。”

周铮对着裴子衿和陆孚行了一礼,“两位大人,是皇后下令,说此二女只能留一个。在下也是头疼,不知杀谁比较合适,所以才请两位大人过来的。”

裴子衿虽一言不发,但眸中杀意渐起,裴子衿手中刚涌起内力时,周铮已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强大浑厚的内力在涌动。

周铮知道,若陆孚和裴子衿联手要杀自己,自己定会不敌,所以为了躲避杀戮,周铮笑的一脸邪气,“两位大人还未选好啊?既如此,在下帮你们选吧。”

周铮话音刚落,只见槐树上站了一人,此人正是方才的杀手。

这人手拿短刀,比在陆昭的绳子上。

陆昭吓的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裴子衿见此,手中的内力散去,因为他知道,只要她一动手,陆昭和裴嗣音会瞬间掉落悬崖。

虽然裴子衿武功高强,身手敏捷,他可以在保证裴嗣音不受伤的情况下强行救下她,但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所以,裴子衿不敢赌,也赌不起。

他不想因一时冲动而让自己抱憾终身。

裴子衿沉心静气,耐着性子问道:“王爷不如直说,想要什么?”

容煦脸色更加无辜,“裴督主,本王都说了,这事跟本王无关,真不是本王请你们来的。”

“那皇后想要什么?”

周铮笑的一脸平静,“皇后口谕,命裴督主二选一!”

裴子衿瞥了一眼紧张到全身抖如筛糠的裴嗣音,毫不犹豫的应道:“放了裴嗣音!”

因为裴子衿害怕自己再和他们僵持,从小娇生惯养的裴嗣音会在莫大的恐惧中被吓死。

看着裴嗣音那颤颤巍巍的模样,裴子衿心痛如绞。

而裴子衿的一句话也让陆昭彻底寒了心,原来裴焕说裴子衿深爱裴嗣音是真的,生死关头,裴子衿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裴嗣音,原来嫁给他的这大半年,她从未爱过自己。

而那些甜言蜜语,糖衣炮弹也不过只是因为裴子衿被一道圣旨困住了,才不得已对她好而已。

裴子衿话落时,陆昭已泪流满面,可裴子衿却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而陆孚的目光也在陆孚来悬崖之上时,也从不在陆昭身上停留过半分。

周铮转头看陆孚,“陆大人也要选裴姑娘吗?”

陆孚看着裴嗣音那被吓的脸色惨白的模样,他有些着急,“她是我的发妻,你们快放了她。”

陆昭闻言,她只觉心好似裂开般,痛到麻木。

裴子衿不重视她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哥哥陆昭也要选择裴嗣音。

陆孚不是曾对陆昭说过,他今生不会为情所困,不会为任何人动情吗?

可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裴嗣音,甚至为了裴嗣音都可以选择放弃她。

不过到此刻,陆昭也算明白了,岁寒知松柏,危难见真情。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她早已失去了爱她的亲人,陆昭心寒如冰,心死如灰。

周铮转头对杀手使了个眼色,杀手拿出短刀,就在陆昭主动闭眼时,她只觉树枝的重力轻了不少,陆昭缓缓睁眼,只见自己还被吊在树枝上,而他身下的峭壁上,裴子衿一手拉着裴嗣音一手扒拉着崖壁。

原来是杀手割断了裴嗣音的绳子,就在裴嗣音要掉下去时,裴子衿想都没想,就跟着她跳了下去。

裴嗣音泪流满面,割断绳子的她双手得了自由,她伸手从嘴里拉出破布,她吓的急喘着粗气,可善良的她还是不愿连累裴子衿,她劝道:“哥哥,放手吧!不然我们都会掉下去的。”

裴子衿没有回答裴嗣音,他抬头只见陆孚还在悬崖上,裴子衿抓着裴嗣音的手聚集内力,他将裴嗣音向上一抛。

“啊啊啊啊!!!!!”

裴嗣音吓的哇哇大叫,陆孚见机一把飞身抱住裴嗣音后,两人安全落于地面。

陆孚将裴嗣音放于地面站稳,裴嗣音都顾不得自己被吓的那颗惊恐不已的心,他立马跑到悬崖边朝下看,只见裴子衿已经落入了崖底。

“哥哥!”裴嗣音一声惊呼。

她只觉心口瞬间似被撕裂一般,痛到令人窒息。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在整个悬崖上反复回荡着,“哥哥,哥哥!!!”

她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可回应她的除了在她耳边的回音外再无其它声音。

陆孚眸光幽深的看着崖底,他知道裴子衿不会死,以他的武功,从崖底飞身到山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这点高度,又怎么可能摔死他?

只是令陆孚不明白的是,裴子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孚刚要飞身一手抱住陆昭一手割断她的绳子救她下来时,黑衣人顺势将陆昭的绳子一把割断。

“唔!!!”

被蒙住嘴的陆昭吓的一个激灵,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最终还是落入了陆孚的怀抱。

黑衣人见此,趁势要一掌打在陆昭身上时,陆孚一手抱着陆昭,一手和黑衣人的掌法相碰。

两掌相对,黑衣人因不敌而吐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但他还是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只见他拿短刀的手一刀刺向陆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啊额~”

陆昭瞪大双眼,痛呼一声,黑衣人将刀快速抽出时,利刃和骨头摩擦的声音在三人耳畔回响,鲜红的血液随着刀从陆昭后背抽出的那一刻,鲜血翻涌,倒映在陆孚漆黑的双眸中。

陆孚心疼不已,他刚准备飞身上崖时,只见周铮站在崖边,凌空一掌,掌法之快,迅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那一掌是冲着陆昭的后背而去的,陆孚抱着陆昭,又是悬空接招,对于这接二连三的攻击他根本反应不来。

陆昭本就中了一刀,疼痛难忍,陆孚害怕这一掌令陆昭伤势加重,来不及反应的他只能下意识侧身,替陆昭挡了这一掌。

“噗~”

陆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点点滴滴散在空中,最后洒落在陆昭后背的衣服上,染成一片鲜红。

陆孚身负重伤,内力也随之散去,他和陆昭两人跌落山崖,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