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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闺女,快来尝尝!”

佘砚端着一碗鱼汤放在满是美味佳肴的饭桌上,这一桌饭菜都是佘砚亲手所做。

佘砚害怕白清兰方才没有吃饱,所以才会在他们离席后,亲自去厨房给白清兰做了一桌。

白清兰和虞珺卿坐在椅子上,小白狗在桌下趴着,等待着虞珺卿的投喂,而陌风和楚熙则帮着佘砚端菜。

这屋里的一屋人相互帮忙,说话间眉开眼笑,看着可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待菜上齐后,三人才入座。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虞珺卿起身开门,只见施萍一脸害怕紧张的站在门外。

白清兰轻笑一声,“在街上见你那副胆怯模样,我还以为你被我拒绝后,会懂知难而退,独自返回福州,但不曾想你竟主动跟过来了。”

施萍来的时候确实是反复斟酌思考了许久,她是真的不敢跟着白清兰来房府,可如今黄菊下落不明,她在害怕担心,恐惧惊慌下,还是大着胆子跟来了。

因为胆怯和她娘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白清兰伸手拿起一个空碗一边舀着鱼汤一边随口道:“进来吧,坐我身旁,先吃饭!”

众人闻言,虞珺卿主动起身,去搬了个椅子放到白清兰身边后,才走到施萍面前,牵着她的手来到桌边。

施萍一颗心忐忑不安的坐下时,白清兰站起身将舀好的那碗鱼汤端给佘砚,佘砚双手接过后,白清兰关心道:“爹,小心烫!”

佘砚闻言,乐呵呵的笑着。

施萍见白清兰如此孝敬父亲,不由得让她想起了黄菊临走前的那日,黄菊也给自己做了一桌早膳,可她却只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自顾自的喝着。

如今黄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施萍再想孝敬她,恐怕难了。

施萍轻叹,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而她不仅胆小如鼠还只知享受母亲对她无偿的好,至于母亲尽心尽力将她养大所受的苦楚与心血,她是一概视而不见,或许像他这样自私自利,凉薄无情的人,才是这天下最不孝的子女。

施萍低着头,默默拿起筷子,她不敢伸手在碗中夹菜,只敢挑着碗里的白米饭小口小口咀嚼着。

白清兰见此,只能放下自己的筷子,重拿一旁干净的筷子夹了些菜放进施萍碗中,施萍微微抬头,一脸感激的看着白清兰。

白清兰将手中筷子放下后,才拿起自己吃过的筷子继续吃饭。白清兰将一块肉放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解释道:“施姑娘,我希望你能记住,胆怯懦弱,哭泣卖惨,不会有人同情,反而会让那些对你别有用心的人无情踩踏你。只有你够强,众人才不敢欺负你。而不敢则不是不会!那你可以试想一下,强者都会有人在暗中害他,更何况是弱者呢?最后,三灾、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十劫是人生的必修课,所以,今日你在街上遭遇了尴尬和羞愧,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要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里,而是要懂得如何克服化解。”

虞珺卿不解问道:“姐姐,你刚刚说的三灾、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十劫是什么意思啊?”

楚熙开口解释道:“三灾指火、水、风。五毒:贪、嗔、痴、妄、慢;六欲:眼、耳、鼻、舌、身、意;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衰;九难指人难以避免的九种困难和苦难;十劫:一元劫、两仪劫、三才劫、四象劫、五行劫、六合劫、七星劫、八卦劫、九宫劫和无量劫。”

虞珺卿挠着脑袋一脸似懂非懂的问道:“熙哥哥,这前面的我懂,后面的十劫是什么意思?”

“十劫通俗点讲,就是每一劫都是折磨与挫折,想要修炼到人生顶峰,这些劫难必不可少。但也只有你鼓起勇气,真正越过了这些坎坷曲折,你才能修得正果。”

虞珺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虞珺卿离席,凑到白清兰面前,小声问道:“姐姐,你不是不爱管闲事吗?怎么会帮她呀?”

白清兰一边喝着佘砚给她递过来的鸡汤一边解释道:“我父亲可是一代大侠,我小的时候他就总是教我,要与人为善。特别是要多多帮助女子,因为这世间的女子啊,她们的命太苦了……”白清兰咽下一口汤,在虞珺卿耳边小声道:“最主要的是,她们不像燕国女子,个个身强体壮,而且在燕国可以得到绝对的公平。中原女子柔软,所以同为女人,能帮就帮些吧。”

“你这话我姨父也说过,我姨父说,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女子自然是要比男子更柔弱一些的。”

“你姨父是谁?”

虞珺卿扫视了一圈,见人多,便伏在白清兰耳边轻声道:“华宸!”

白清兰心里一惊,她站起身,“义父,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

白清兰语毕便拉着虞珺卿的手转身离去。

月光皎洁,花香袭人,庭院中,白清兰和虞珺卿缓步慢行。

白清兰缓缓开口,“可以跟我说说,华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虞珺卿想了想,才解释道:“他在世人眼中是个大魔头,因为他喜欢乱杀无辜,还屠戮了许多正派满门,但他在我眼中是个温柔的人。我小的时候,会常常去月宫看望姐姐,他一看我来,就会让人提前准备我爱吃的东西和我要穿的衣服,他会留我在月宫小住几日。姨父爱子如命,也将我和姐姐都视为己出。其实我小时候也常问姐姐,像姨父这么好的人,世人为何要叫他大魔头?姐姐说,因为武林正道中人都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他们杀人叫牺牲,姨父杀人叫乱杀无辜。姨父早年有个女儿,被一个叫白鸿泽的正道中人抱走了,这是姨父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痛,他对我和姐姐说,他的女儿生于建兴二十二年三月十二,被人抱走时刚刚满月。其实姨父也是找了五年才确定是白鸿泽抱走了他的女儿,姨父也曾无数次想过接女儿回家,可姨父说他的女儿一直都被正道中人养着,而自己是魔教教主,若是将她带回,她会不会反感自己?再加上他仇家很多,若认了女儿,会不会给她带来许多仇敌,在这两者的考量下,姨父放弃了与女儿相认,但是每年到姨父女儿的生日时,姨父都会亲自去河边给她的女儿放几盏河灯,上面写的都是祝愿女儿此生万事顺遂,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虞珺卿越说白清兰的心越发沉重,因为他的大伯确实是白鸿泽,而他也是白秋泽的养女,甚至她的贴身配剑凌云霄都是华宸亲手打造。

白清兰小的时候不明白,像华宸这般厉害的人,又和正道中人势不两立,华宸不可能将凌云霄交给白秋泽,所以这凌云霄怎么会在父亲手中?

白清兰甚至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父亲过于厉害,大败华宸后,从华宸手中夺了剑,但现在她大概明白,这凌云霄说不定就是华宸主动送她的。

白清兰询问道:“那你姨母是谁?”

“从我记事起,姨母就已经死了。姨母是顾家二女——顾瑶,与我娘顾婉是亲姐妹。我也是听姐姐说,姨母在自己女儿满月那日,被正道中人逼迫着,自刎于月宫。”

白清兰没见过顾瑶,她和顾瑶不熟悉也无交集,所以当虞珺卿说顾瑶被正道中人逼死时,白清兰的情绪没有多少变化,她只问了一句,“你姨母死的那一日,你姨父没有保护她吗?”

虞珺卿微微摇头,“姨父爱妻爱子爱女,所以在当他有了女儿时,他喜出望外,当女儿满岁过满岁礼时,姨父去了华州,想将华州打下来送给女儿做满岁礼,结果不曾想,就在姨父在华州打天下时,正道人士带人打上了月宫,还将月宫给一锅端掉了。当姨父回了月宫后,见到满地尸骸和姨母的遗体,他心里痛不欲生,他甚至想将所有的正道人士全部屠杀殆尽,然后自己再陪着姨母一起去死,可是那会表哥还小,再加上女儿也没被找回,所以他忍住了自杀的冲动,但是他给自己和姨母的尸身种了一种蛊——双生蛊。”

白清兰听过此蛊,双生蛊若将雌雄二蛊分别种到活人和死人身上,那么活人的寿命将会折去一半,且能容颜永驻,越活越年轻,而死人能尸身不腐,一直保持着生前状态,外人看尸身就如同睡着一般,直到活人死后,死人才会随之时间推移化作骷髅。

白清兰轻笑一声,“珺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独自走走!”

“好!”

虞珺卿语毕,便转身离去。

夜色渐浓,房府的后院中传来一阵琴声,琴声婉转连绵,亦扬亦挫,意境深远。

正准备回房休息的朱湘被这琴声所吸引,她顺着这琴音寻去,只听弹琴的人吟诵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朱湘站在院外,看着亭子里的人用心弹奏着。

月光下,胡临一袭黑衣,宛若夜空中的鹰。显得清冷孤寂,有点几分傲视苍穹的模样。

一曲完后,朱湘鼓掌夸赞道:“真好听!”朱湘曾在书上看过《庄周梦蝶》这篇文,如今结合曲子,胡湘喟然而叹,不禁有感而发道:“人生一世,如白云苍狗。生命之短,如蝉活一夏。”说到动情处,她看着空中的夜,眸子越发寒凉,她字字如珠,“正因生命的短暂,人世间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一生到头,如梦初醒。”

胡临却不赞同,“在我看来,《庄周梦蝶》是因为想逃避现实,蒙蔽自我,所以才有此一梦。人生一世,有许多迫不得已,也有许多事不能得偿所愿。而只有以梦境麻痹自己,才能将心中未完成的遗憾尽数完成。只可惜梦境终究是梦境,永不能成为现实。头枕黄粱,终不过美梦一场,梦醒后,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胡临语毕,冲着朱湘莞尔一笑。

“其实吧,我倒觉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那么重要,如若能在梦境中,得偿所愿,我倒是愿意一梦不醒。”

远处传来白清兰清脆空灵的声音,胡临和朱湘转身去看,只见白清兰孤身一人朝他们缓缓走来。

三人各行了一礼。

胡临笑的温柔,“白姑娘见解独到,在下自叹不如。”

白清兰笑道:“雍王过奖了,小女子浅薄之谈,担不起雍王一夸。”

白清兰关心道:“王爷,王妃,听说你们后日就要整装待发去攻打濉州?”

胡临应道:“是的,圣旨已下,三日后不得不出发。”

“好,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朱湘微微颔首,“多谢!”

白清兰微微一笑后,看了看天色,“王爷王妃,这天也不早了,我就先下去休息了,你们也要早些休息。”

“好!”

白清兰语毕,便转身离去。

春雨细如尘,楼外柳丝黄湿。

高楼上,白清兰和楚熙对坐在蒲团上,碧纱窗微开,窗外细雨蒙蒙。

白清兰给自己和楚熙各斟了一杯酒,白清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问道:“听说你要回京,何时动身啊?”

楚熙是因为揪出了琉璃是叛徒,他需要回去清理门户,再加上穆家军的事,也需要他回去处理,所以他不得不走。

楚熙解释道:“吃完这顿你为我设的践行宴,等雨停了,我就走。”

白清兰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到楚熙碗中,“多吃点!”

楚熙拿起筷子夹了片肉放进嘴里咀嚼,肉片香酥软烂,爽口嫩滑,倒是合了楚熙胃口,楚熙又多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白清兰笑道:“楚熙……”

楚熙打断道:“我比你大又是和你拜过堂的夫君,若你不愿叫我一声夫君,那可否叫我一声熙哥哥?”

白清兰轻笑一声,“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啊!”白清兰正经起来,“那熙哥哥回去后,准备做些什么呢?”

楚熙想了想,才若有所思道:“清理门户,然后收回那二十八万穆家军,代领他们反攻匈奴人,最后灭了藏在神仙庙的匈奴人,以此向太后邀功,顺便清理了奕王。”

白清兰微微摇头,“不妥!熙哥哥,你曾说天下大乱才能大治。此次匈奴人藏在神仙庙里,你何不顺势而为呢?”

楚熙蹙眉不解,“怎么个顺势而为?”

白清兰分析道:“如今可以确定匈奴人和皇后是一伙的,他们所图无非谋朝篡位。熙哥哥,你可以将计就计呀!就让匈奴人大肆进入兴朝各地,至于你可以吩咐穆槿之和他的军队去巴结匈奴人,此举可让奚梦儿放心,然后放下戒备,等他们筹谋得当,举兵造反攻到皇城时,你再带这二十八万穆家军打着勤王救驾,清君侧的名义,攻入皇城。”

楚熙闻言,也明白了白清兰的意思,“届时,清君侧的人定不会只有我一人,奕王和二表哥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奕王和二表哥虽一母同胞,但毕竟是各有心思,他们都想夺得皇位,届时兴朝乱成一锅粥,我不信他们不会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

“熙哥哥,朝堂上有多少人是支持你的?”

“江秋羽、穆槿之、裴子衿!”

白清兰冷笑一声,“一个阉人,两元武将,其中一个还是白身。熙哥哥,这不够啊,你不如去招揽一下六部!”

“他们是容淮的人!”

“那兴南四杰之一韶衡呢?我听说他为人刚正不阿,高风亮节,最忌与小人为伍。当吴丹被容烨处死后,我猜想他就是兴朝的文官之首了吧?你可以想想他的软肋在哪?”

楚熙细想片刻,才唇瓣翕张,“此人虽不偏不倚,公正无私,但他有一个女儿,名叫韶思怡。”

白清兰毫不犹豫的接话,“那就娶了!”

楚熙一下被气笑,“白清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啊!”

白清兰一脸无所谓的应答自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我是你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把我拱手让人?”

白清兰拿起一块糕点一边细品一边心平气和,“我们已经和离了!”

白清兰话音刚落,便只觉一双修长的玉手一下从自己纤细的脖颈划过,楚熙埋头在白清兰肩颈里,吸吮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赌气般,闷闷的声音传入白清兰耳中,“白清兰,我告诉你,你既和我拜堂成亲,那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你想和离,除非我死了!”楚熙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改口道:“不对,就算我死了,我变成鬼也要缠着你。你生生世世都别想跟我和离,更别想摆脱我!”

白清兰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楚熙,你还真是可爱啊!”

白清兰耸耸肩,“楚熙,窗外雨停了!”

楚熙越发不悦,“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白清兰轻叹,她声音轻柔,温柔魅惑了不少,“夫君,别生气嘛~”

楚熙抬起头,嘴角一弯,似笑非笑,他在白清兰耳边,华丽贵气的嗓音暧昧道:“那夫人,你亲为夫一下,为夫就不气了!”

白清兰转身,望向楚熙那张俊颜,眉如新月,眼含秋波,微微一笑竟比自己还要美艳几分。白清兰瞧得心头一动,她不由自主的吻上了楚熙的红唇。

四瓣红唇相交,两人吻的如痴如醉,忘乎所以,片刻后,才难舍难分的分开。

白清兰缓了缓心神,楚熙却伸手抚摸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回味白清兰还残留在她唇瓣上的体温一般。

楚熙心满意足,他笑道:“清兰,既然窗外雨停了,那我就走了。但是,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啊!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我就来接你。”

“好,你万事也要小心。”

楚熙嘴角一弯,“遵命!”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横跨天际。

街道的青石板路上,楚熙一袭白衣,背着行囊,身骑白马,一路向前奔驰,高楼上,白清兰站在窗边目送楚熙离去,直到楚熙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