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琏暗沉的眸子盯着胡才人,缓缓道:“你说。”
胡才人吓得身子一抖,眼中闪过几分慌乱,低着头跪着哆嗦。
她能说出德妃吗?自然不能,德妃如今和太后联手,说出德妃,无异于暴露太后,太后明面上本就不再插手后宫,她如今又想借用太后的手登高,自然不能把太后得罪了。
因此,只能往眼前之人身上推。
胡才人咬咬牙,心道一声对不住了,便说道:“启禀陛下,嫔妾本也不大清楚,只是顺耳听了几句,至于真假亦不确定,万望陛下明察。”
“只是贵嫔娘娘原本就被吓着了,嫔妾想着该说些话让贵嫔娘娘安心,便把那些胡乱听来的尽数告诉了贵嫔娘娘,哪知贵嫔娘娘听了之后,便激动起来,嚷着来咸福宫,嫔妾阻拦不下,只能跟着一并前来。”
胡才人这话说的极好听,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仿佛真是为了丽贵嫔着想——如今丽贵嫔跑来咸福宫撒野,倒是丽贵嫔的不是了。
安淑媛心中大定,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做事向来隐蔽,自不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胡才人这话语说的没根据,反倒是安了她的心。
可随之而来,就是一股子怒火冲天。
这贱人颠三倒四,害的丽贵嫔这个疯婆子掌掴她,如今陛下也来了,她又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自是不能再动手了。
这口气,难道就这么算了?
安淑媛这般想着,牙根恨得痒痒,心里更加不痛快了,道:“陛下,胡才人不知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就这般诋毁臣妾,臣妾乃是九嫔,三皇子之母,难道就这样被人羞辱吗?”
当朝九嫔被人当众掌掴,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是要看李景琏想怎么处理。
这事儿自然不能够轻易揭过去,否则以后人人争相效仿,宫里岂不是乱了套?
李景琏皱起眉头,道:“你且说来,听了谁的话。”
胡才人这才道:“那日嫔妾去御花园赏景,正好撞见周姐姐和沈姐姐在谈笑,便小坐了一会。席间便听到周才人说什么杨氏去了,宫里连个吊唁都没办,着实可怜。”
“嫔妾想着,这杨氏本是犯了大错的,又怎么能吊唁呢?况且三公主也早已经在贵嫔娘娘名下,周才人这话着实没道理。”
周才人脸色刷的就白了,像是戏曲里面的白脸角儿,看不出丝毫血色。
“嫔妾那时便觉着有几分异样,只是沈才人亦是认同,嫔妾便也记下,未曾反驳。”胡才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后来,嫔妾觉着周才人所言实在没道理,便少了往来。”
“直到事发之前,周才人又找上了嫔妾,说是什么杨氏到底生了三公主,如今去了阴曹地府,想必也是极为思念三公主的,嫔妾住在景仁宫里,多多少少能够看着三公主,马上又是中原鬼节,便说什么杨氏回来,恐怕会冲撞着嫔妾。”
“嫔妾当时实在是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便问周才人要了清心净身的闻香,听说时常点着便能驱。后来七月十四那晚,贵嫔娘娘便和嫔妾等人一同撞见了杨氏的鬼魂。”
“嫔妾当时极为害怕,未曾多想,可后来听闻皇后娘娘也出了事,嫔妾心里便觉这有几分古怪,怎么周才人似是能够提前预料事情般,实在古怪。”
胡才人说完,便紧张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景琏的眸子扫视过周才人的面容,又看向胡才人,心里便信了几分,目光严峻道:“胡才人,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
“陛下,嫔妾所言句句属实,宫里所赠之物各宫都有记录,陛下派人去查景仁宫出入的东西,便知嫔妾所言非虚。”
胡才人当即信誓旦旦道:“后来嫔妾觉着古怪,便与贵嫔娘娘说了其中原委,哪知贵嫔娘娘性子hi三个烈的,又得知皇后娘娘也因此病了,为着皇嗣着想,情急之下,贵嫔娘娘这才冒犯了安淑媛,请陛下明察。”
真是好一张利嘴!
安淑媛目光中闪过几分怨毒。
胡才人之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可越是这样,才越可信。
这个贱人着实可恨!瞧着一副怪觉的模样,可背地里却是这般歹毒。
安淑媛想开口辩驳,可猛地抬头看见李景琏冰冷的目光和无情的面容,心里顿时凉了一截。是啊,她怎么忘了,陛下对她本是无情的。
这淑媛的位份都是她肚子争气,幸运的怀了三皇子,靠着三皇子,自己才挣来的位份。
她远不及丽贵嫔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便是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安淑媛神色蓦的疲软了下来,她这般要强又有什么用?
可是心里实在是不甘心,实在是难受。
丽贵嫔瞧着安淑媛的模样,心里痛快极了。这贱人也配和她争抢?在宫里,位份固然重要,可陛下的宠爱更重要。
如今不就是?陛下心里有她,这就够了。
丽贵嫔垂眸扫视过跪在一旁的胡才人,这个胡才人平日里没什么声响,也不显眼,如今看着倒是有几分本事,回头要好好培养一番才是。
李景琏不知众人想法,挥了挥手,道:“即刻去查景仁宫和咸福宫的往来。”
李成化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内侍出去了。
“周才人。”
“嫔妾在。”周才人故作镇定,道:“陛下,嫔妾是有赠送胡才人的几味清新的香枝,只是根本不是胡才人所言这般玄乎,嫔妾冤枉。”
“愿望?”李景琏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朕看着你们个个都无辜,唯独朕是个不清白的。”
“周才人,太医早已验过小福子的尸体,你可知小福子为何而死?”李景琏周身如同数九寒冬,那张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几抹杀机,像是终年不化的千年冰川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能够把人冻得穿肠肚烂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