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杉餐厅中,梅塔特隆正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食物,手中的刀叉熟练地切削着牛肉、烤馅饼,然后一块接一块送入嘴里,经过悄无声息地咀嚼,再被咽下。
消灭完所有的食物后,他才举起放置一旁的大号酒杯,在四周默默注视的惊愕目光中,将足足一升的醇香麦酒一饮而尽,全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后他拿起雪白的方巾擦了擦嘴,又随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侍立一旁的旅馆侍女立即上前,将用过的餐具和餐盘收拾下去,又换上了全新的餐具,并上了一份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套餐。
三大块蓝莓烤馅饼,一盘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和一大杯的洛林麦酒,能让一个成年男人吃饱喝足的饭量。
四周人只见侍女来来去去,热腾腾的食物从上桌,到被黑发少年以他那堪称优雅的用餐仪态消灭,前后不会超过三分钟。
女人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欣赏着他优雅的举止,而男人们则开始思考,这惊人的饭量意味着什么。
在靠近厨房的吧台那侧,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看着角落里用餐的梅塔特隆,又看了看他对桌自酌的红发梅琳,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刚刚上完餐的艾琳走了过来,轻声问:“老板!梅琳带来的黑发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这才半个小时,他已经吃了十份三号套餐了。”
大胡子老板淡然地问:“能有什么问题?”
“普通人吃一份三号套餐就够了,即使是您这样的高阶武士,饥饿的时候也不过吃七份,还不会全带大杯麦酒。可他已经吃了足足十份的量了,后厨还有二十份待上的呢!”
艾琳回头看了眼梅琳,眼中掠过一丝嫉恨,压低声音说:“这么大的饭量可不是正常人类拥有的,您说,他会不会是奔宁山脉中的……”
大胡子老板斜斜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艾琳,我知道你看不惯梅琳,讨厌她夺走了属于你的光彩。但是有些话能不能说,需要过一遍脑子,否则招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艾琳顿时脸色一白,听出了老板严厉语气中蕴含的警告,立即俯身,惊恐道:“对……对不起老板,我再也不敢了。”
大胡子老板脸色稍稍缓和,说:“这段时间里,你先去后厨帮忙吧!等什么时候脾气改了,没有那么任性了,再回前台继续做经理。”
艾琳微微抬起头,看着老板肃然的表情,心知他的决定已无法改变,只得低声认错,“斯蒂文森叔叔,我知道错了。”
说完,垂头丧气的艾琳转身走向后厨。
斯蒂文森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作为负责接待的前台经理,若是没有识人识物的能力,继续做下去只会害了她。
艾琳不曾细想,如她这般没有实力的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异常,整个餐厅上百位用餐的客人没道理看不出来,他们中也不乏实力超过十级的法师或战士,但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保持沉默。
强大的战士往往异于常人,这是高阶法师、战士间公认的规律。
斯蒂文森看着漠视众人目光用餐的梅塔特隆,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他这般十六级战士的注视,也分引不了黑衣少年的丝毫注意力,对方实力恐怕强得令人瞠目结舌。
即使艾琳毫无凭据的猜测是对的,黑衣少年是魔兽变形的人类,整个梅尔城又有谁会去揭穿呢?
怕是维斯子爵大人知道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根本利益,就会无视黑衣少年的存在。
如他们这样不过稍有些家底的人家,去招惹对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斯蒂文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觉倦意上涌,就准备回二楼的办公室小憩一会儿。
在他刚刚迈开步子的时候,旅馆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有着阳光般面容的金发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用湛蓝如海的眼睛四下张望。
斯蒂文森愣在了原地,他认出来了来人的身份,整个梅尔城最有名的冒险家伊泽瑞尔,也是红杉旅馆曾经一段时间里的熟客。
伊泽瑞尔名声其实并不限于梅尔城,整个深红王国乃至雷曼半岛上的人类国家,他都算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除却无可比拟的探险能力和出神入化的赌术外,他与诸多贵妇名媛间的风流传闻,更为大街小巷里的人们所熟知。
而某些嗅觉敏锐的好事者,甚至刻意收集流闻,并加之喜闻乐道的改编后,将之命名为《黄毛小子流浪记》出版。
此书一经面世,就成了当年现象级的畅销书,流传之广泛,影响之深远,甚至远到东方的兽人帝国中,让以粗鄙鲁莽着称的兽人贵族,也都知晓了伊泽瑞尔的大名!
后来,因为书中含沙射影的数十家贵族联手,将发行该书的上百家出版商抓进大牢,又将《黄毛小子流浪记》列为禁书,此事才告一段落。
不过,越是严令禁绝的东西,越是会让人忍不住尝试,因为逾越法律带来的快感,远比翻阅禁书的实际体验要强烈。
于是各大王国贵族内部流传《黄毛小子流浪记》蔚然成风,连作为受封骑士的斯蒂文森的书房里也珍藏了一本,还是精装本。
这时,伊泽瑞尔环视整个餐厅,忽然看见了醒目且熟悉的红发身影,立时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微笑,快步穿越人满为患的餐厅,向着角落里的梅琳走去。
斯蒂文森见状,猛地一拍额头,顷刻间将浓浓的倦意拍得一干二净。
他和其他客人一样,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伊泽瑞尔的背影,不过相较看热闹的客人们,他的目光中显然多了些心惊胆战的东西。
那似是眼见有人抱着炸弹,埋头冲进自家藏宝室的惊恐!
……
梅琳早早吃完了自己的饭菜,正双手捧着大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金黄醇香的麦酒,脸颊浮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但她的翡翠眼睛异常明亮,没有一点醉酒之人的迷糊,显然是在享受微醺的感觉。
梅琳非常喜欢醇香宜人的麦酒,因为撒门岛上的精灵不会种植大麦,也不会和人类贸易获取这种非常适合酿酒的原材料,只有使用各种果蔬酿制的果酒。
虽然其中也有部分的精品果酒,但数量始终有限,往往只会供给部落长老。而她能接触到的果酒大部分品质都非常寡淡,不如敞开供应的麦酒好,也没有麦酒香醇。
由是第一次喝过后,梅琳就爱上了这种醇香四溢的酒,并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不知何时,梅琳放下了空空的酒杯,怔怔地看着对桌气质沉凝的梅塔特隆,总感觉越看越顺眼。
和她过去看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让她很想要捏一把他的脸,看看他是否会因为自己打乱他吃饭的节奏,而对自己做些什么。
也许他会非常过分呢……
梅琳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终于她伸出自己的小手,一点点朝着梅塔特隆的脸探去,就在她的手越过中线时,一声熟悉且蕴藏着复杂情绪的喊声突然响起,
“梅琳,你在干什么!”
精灵少女怔了一下,缓缓偏转微醺的脑袋,看着面色震惊的金发探险家,下意识地说:“我想摸他的脸。”
刹那之间,伊泽瑞尔眼前一黑,记忆深处的牛头人烈酒的苦涩滋味,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带来一阵阵不可言说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