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干脆起床,从自己惯用的书架旁拿出一本字帖来,一笔一画的练字。
好不容易缓平了心中莫名的焦躁情绪。结果门外却响起了小冬焦急的声音。
小冬面色焦急的推开房门进来,看着正在书架旁练毛笔字的冷溪,神情止不住的急躁道:
“主君,我我我...我今早看见常侧君从二小姐房间了出来了!”
冷溪听着这话,神色不由得一顿,随即语气淡然道:
“你都说了,人家是侧君。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
小冬神色难免有点不满,明明他家公子才是正君,可是二小姐南乔就是和侧君关系来的更亲厚一些。
还有自己公子也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搁在这嘴硬。
要照他说,早就该找南乔相处,或者与人慢慢的培养感情。
就像往日的常侧君一样缠着二小姐。
他就不信南乔会不心动,要知道他家公子的姿色可是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看着自家公子无动于衷的神色,小冬神色无奈,最后呐呐直言,
“我再去打听打听!”
最后他背影气冲冲的出走了。
因为书案前面的屏风遮挡,他自然没有发现。
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在他的视角里显得无动于衷,嘴硬的公子。
书案上的字帖已经被深深的划了一道痕,整洁的字帖上无端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
听着小冬关门离去的声音,冷溪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复又低头默然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字帖上那道深深的划痕。
事到如今,倘若他爱还不能意识到自己心意的话,那他这身上的这双眼睛干脆也别要了。
何况,不提他这一瞬间心头涌上来的复杂和酸涩的情绪。
面前还正摆着活生生的‘证据’。
在稍微有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因为心底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才屡屡刻意的忽视了自己在南乔面前的某些异常举动.....
可是,在真切听到也感受到,妻主和常闻舟两个人的关系真的进展到了如此深的地步时。
从他心底涌上来的第一感受,并不是他以往所猜测准确的庆幸。
而是一种他很难用自己生平所学的语言来准确描述的难受。
他曾经还在心底真的期盼过,他们两个人能够早日心心相印……
最后在时机允许的情况下,自己能够离开这个自己以荒唐方式到来的江府。
除了给皇女们选夫还有陛下的选秀以外,全京城就没有哪家的名门公子是两位一起嫁给同一个女子为夫的。
这桩婚事在周围人眼里看来,都是一桩笑话般存在。
当初嫁给南乔的那一天,哪怕他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可是面对昔日那些好友看似关心实则看笑话的信件……
还有不少好友声称从家中姐姐妹妹那里得知的密切私语。
无一不是信誓旦旦的称,自己所打听的都是真正的事,其中都是关于妻主南乔在外界的花花名声,和战绩可查的斑驳事迹。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些传闻并不是真的空穴来风,至少以往的南乔确实是这样的人。
而他却要嫁给这样一个人,难道还不允许他心底存在不甘吗?
难道还要他心甘情愿的甘心认命一辈子吗?
他可以拼命的说服自己一年两年,可是他总不能自欺欺人一辈子吧?
人的一辈子有多长呢?他不知道,只知道日子难熬的时候,用情人之间一日如隔三秋来形容并不过分……
虽然,成亲的时候,在和南乔短暂的相处中,她的表现无一不是可圈可点。
可是深深刻在他心底的偏见又怎么能因为短暂的一天就能彻底消除。
哪怕他真的哄骗住了自己,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好,和传闻中完全不是一个人。
可是他的心底总会有怀疑存在,这也是他们成亲以后,他整体的态度都是冷淡有礼。
旁人却很难走到他身边,因为他骨子里都是疏离。
所以,成亲以后他才会对常闻舟的改变感到震惊,他自然想的不是,这个人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而是想不明白他真正想做什么。
要知道,往日里他们两个也有过不少交集,虽然来往不深。
可是他也能感知到这个人和自己同出一辙的高傲。
他们两人在某些时候,甚至还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感觉。
本来,凭借以前两家人的关系,他们的私交应该要比一般人更深才是。
可是在京城,被称作京城双珠的两个人总是被反复提及,提及多了,总会有人拿这两人比较,各方面都要比一番。
时间久了,两个人还能以正常的情绪来往就已经是万幸了。
否则的话,彼此看不上,作对家就是最大的可能。
冷溪嘴角微动,想像往常一样牵起自然的弧度,可是他却发现好难.......
府里众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他们都能看出来,府里的常侧君和南乔相处的异常和谐,亲近更甚往日。
都不由的对南乔感到侧目,他们还是很认同南乔这样的做法。
女子在还没有成亲的时候,风流一点也不要紧,只要成亲后能够收敛心思就行。
这个世道毕竟是女子为尊,对女子的要求自然是宽泛了许多,南乔这样的表现也无疑是少数那种女子。
婚前一副沾花惹草的游戏人生态度,婚后倒是守着府中人安分过日子。
春去秋来,转眼间就又过去了一年多。
此刻距离先帝明皇去世已经快满三年了。
京城的局势稳定了许多,新生代皇帝的出现,无疑给这个皇朝注入新的活力。
京城中的势力经历了一轮轮的洗牌,又出现了全新的格局。
冷尚书连同许多老臣都逐渐受到重用,而江家却不太一样,本来江家以往就是作为先帝的心腹般存在。
现在新帝登基,她家完全不同于另外两家,江家主江侍郎已经逐渐将手中的权利放下,让出了许多利益给自己家大女儿铺路。
现在江瑶已经进入朝堂,她自然是慢慢隐退下来了。
所以,现在京城中还有不少人家在等着看江府的笑话,也不知道现在冷尚书是何心思。
正如,大部分人所猜想的那样,冷溪的母亲确实起了旁的心思。
因为她很清楚,明年江府的大小姐江瑶就会成亲,再加上江侍郎又隐退下来,到时候江南乔肯定会被分府出来。
虽然近几年,南乔的表现很乖巧。
可是一旦分府别居,离开了江府这个最大的靠山。
她的儿子以后出门社交的话,岂不是头的抬不起头来?
她的儿子又一向高傲,又怎么会受得了这些落差?
所以,特地找了一个借口,将他请回来一趟,准备认真和他商讨一下,看看未来到底是做何打算?
她已经向新皇试探过了......新皇默认允许她家儿子退亲,让她一时之间心头感动不已。
宋墨的想法更简单,毕竟当初他们两家都是因为前废太女殿下的事情被连累而已。
现在废太女宋砚,早就已经不被她放在心上。
何况,后期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时日里,母亲还直言的告诉她。
等她将来继位以后,可以直接出旨废除冷常两家儿子与南乔的婚事。
这样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们两个收服,能够为她所用。
至于江侍郎,到时候安抚一番就是了。她对自己那个女儿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期望。
到时候婚姻一旦废除,也不过是各归各位罢了,想必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冷府的正厅里,冷尚书眼底带着一丝喜意的看着冷溪。
语气中也带着莫名的感叹!
“你可算是能够从江家那里解脱了。陛下已经默许我们两家退亲。你......”
冷尚说着说着,看到了儿子脸上的神情有异。剩下的话语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她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离谱的猜测,难道她那向来骄傲入骨的儿子喜欢上江家二小姐不成?
“你不会喜欢上江南乔了吧?”
冷尚书神情一滞,眼睛不由的瞪大。
她实在没有想到儿子真的会喜欢上江南乔,哪怕在后来的短暂相处中,她对南乔有所改观。
可是面对她儿子的问题,在不涉及原则下,她并不愿意妥协半分。
她的儿子本来就值得更好的女子......
“母亲,我不愿意退亲....…”
冷溪顿了顿,神情有点犹豫。
他知道母亲对自己的这桩婚事心底一直都不满,只是以往迫于现实,才认命而已。
现如今一旦有机会,她自然又开始为他作起了打算。
冷尚书看着儿子犹豫的神情,心里不由的悬了起来,结果就听到儿子说不愿意,心里的一直悬着的石头不由的落了地。
最后,她实在不知道该作何种表情为好,只好将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深深的喝了一口。
“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我的心里和眼里都已经装不下去任何人了。”
看着母亲喝完以后,冷溪再次向母亲表明心意。
“......”
最后,冷尚书苦口婆心劝起了冷溪,希望他能够改变心意。
毕竟南乔无论如何看都不是一个好归宿,就算她现在已经没有从前那些吃喝嫖赌的脾性。
可是她身上一官半职都没有,一旦分府出去以后,拿什么来养得起她钟鸣鼎食般养大的儿子。
……
最后,她还是拗不过儿子的选择,只能听从他自己的决定。
另一边的常府上,类似的一幕倒是并没有发生,不过,常家主又将自己好几套收藏价值很高的贵重物品给了儿子。
她能够经常听到,儿子常闻舟经常将南乔挂在嘴边,知子莫如母。
她很清楚自己儿子早就喜欢上了南乔。她一开始就没有在常闻舟面前提过这一茬。
只是不断的从家中拿些东西送去儿子身边,她同样严重怀疑,江南乔分府出去以后,会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她们的心思,南乔自然是顾不上的,现在她已经向江家主提出了提前分出去住。
“大姐马上不是也要成亲了吗?我分出去府里也正好显得宽敞一点。”
自从江家主逐渐从朝中隐退以后,江家不少人都已经搬离了江府,她决定搬出去住也并不出格。
“你搬出去自然可以,可是你将来打算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啃你那两位夫君的嫁妆吧?再说以后还能不能啃,都是未知数。”
江侍郎看着二女儿平淡从容的表情,语气无奈。
她私心是不想让南乔出去的,毕竟留在府里,也不会缺她一口吃的,干嘛老是想着独立分出去。
“母亲,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
江侍郎看着南乔眼底的神色,已经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她了。
看样子人已经是打定主意要搬出去住了,也罢。
等她回头再在外面讨够了苦吃,自然是回来的。
江侍郎看着远去的南乔背影,默默的想道。
自从南乔成了亲以后,是变得越来越沉稳了。
可是面上装的在淡定从容又怎么样?世界可不会陪你演戏,出去经历一番,比她说的再多都管用......
不到一个月,南乔就从江府搬离了出去。并且还将宅子安在了京城偏北处,这一片地界居住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南乔选在了这样一个位置,并且还真的有能力拿到这样一个极好的位置,江侍郎都不由的心里感到吃惊。
外界还有不少人觉得是她这位的当母亲的人出力,说她对小女儿南乔也是重视,还愿意花重金为她置办那样一座豪宅。
胜过现在的江府好几倍。
别人这样猜测也无可厚非,谁让南乔这样当初因为娶两位名门公子而引起京城一番热议的女子,早就在成亲后渐渐低调了下去……
南乔带着冷溪和常闻舟两人,连带着院子里伺候惯他们的人一起搬进了新府邸。
常闻舟的心情一整天都是飞扬的,眼光里透着某种神采,熠熠生辉。
而冷溪那张温润的脸上,嘴角弯曲的弧度也比往日更甚几分。
他们两个很难不高兴,毕竟搬去新家以后,头上就没有需要随时注意的存在。
他们往日也会更自由舒适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