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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公公识趣地退到门外,眯着眼看向远方,仿佛对养心殿内的谈话一无所知,但手指却在袖中不自觉地轻轻搓动,显然心绪未平。

养心殿内,佟佳锁一身白衣,坐姿随意,仿佛将这严肃之地当成了自己家。

白发如霜,却无丝毫苍老之态,反倒多了一分悠然闲适,他轻轻抚着膝盖,目光略带审视地看向皇帝,笑得意味深长。

皇帝的目光在佟佳锁身上停留片刻,手中的佛珠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旋即松开,露出一抹浅笑:“司空怎么有空来见朕啊?”

佟佳锁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金鳞战事吃紧,虽已身退,但仍牵挂朝堂啊。”

皇帝低垂的目光未曾抬起,手中佛珠缓缓转动,殿内一时间只听得珠子轻撞的声音,却不见他接话。

佟佳锁目光微闪,坐直了些许,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老臣知道自己不过一介闲人,退隐多年,早已不如年轻时有用喽!”

他的话音落下,却隐隐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皇帝终于抬起头,目光温和,但眸底深意难测。

他缓缓开口:“司空可真会自谦。”

养心殿内,风从窗缝中钻入,卷起几缕青烟。

香炉中焚着上好的沉香,烟气袅袅升腾,似有似无地环绕在二人之间,空气中沉淀着一种微妙的东西,似风平浪静,却暗藏波澜。

佟佳锁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仿佛并未察觉这股隐隐的压迫。

轻叹一声,语气缓慢而带着几分轻松:“长公主的事?陛下这是在怪臣自作主张了?”

皇帝的手顿了顿,将佛珠轻扣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抬眼,目光淡淡,似笑非笑地道:“司空这是哪里的话?”

佟佳锁笑意微敛,却依旧显得从容:“陛下明察秋毫,臣这话若说得多了,倒显得不识趣了。”

皇帝目光一转,忽然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朕这几日翻了几本书,倒是有一段话让朕颇为困惑。司空饱学之士,或许能为朕答疑解惑?”

佟佳锁眉梢轻扬,露出恭敬的神色:“老臣之幸,陛下请讲。”

皇帝微微一笑,手指缓缓敲着桌面,随即缓声说道:

“古之圣人有言,时过境迁,人当识天命;齿发衰老,宜修身守退。倘若执念旧功,不以度量审时,或成天下之患,实为不智。”

说罢,皇帝将目光投向佟佳锁,意味深长地问道:“司空以为,圣人此言可对?”

佟佳锁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旋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微微欠身,神情平静地答道:“圣人之言,自然深远,但老臣以为,天命虽不可违,然识时度命亦需因地制宜。陛下圣明,断不会仅凭一段古文便一概而论。”

养心殿内的风似乎更冷了一些,香炉中的青烟再次被吹散,隐约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如同这段对话般,虚实难测。

佟佳锁盯着皇帝的神色,微微向前欠身,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钉,直入人心。

“陛下,圣人之言虽深,但臣斗胆再添一句——有些事虽已远去,但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便是想忘也忘不掉。”

“若这些事传了出去,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惹得天下人皆知啊。”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瞬间沉重起来。香炉中的青烟被一阵风吹散,似一道无形的手,搅乱了原本平静的空气。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冷,手中的佛珠被他重新拿起,却不再轻轻转动,而是紧紧攥住。

细微的摩挲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片刻后,他抬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声音却冷淡了几分:“司空是在提醒朕,旧事不可轻忘?”

佟佳锁低头,露出一丝浅笑,神情却难掩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臣岂敢提醒陛下,只是老臣年老昏聩,难免胡思乱想罢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不语,指尖却在佛珠上轻轻用力,似要将那些古老的檀香珠子捏碎。

“司空真是谦虚得让人叹服。”皇帝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远处的红墙琉璃瓦,似在沉思,又似在用这短暂的距离,掩盖自己的情绪。

佟佳锁从容地坐回椅中,目光悠然地跟随皇帝的身影,眼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许久,皇帝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探究:“司空这次,是来找朕要季云的?”

此话一出,佟佳锁笑得更开心了,眼中满是得意与从容。

“什么‘要不要’的,陛下可折煞老臣了。”佟佳锁微微欠身,语气谦卑,却透着几分揶揄,“老臣哪里敢找陛下要东西?只是这季云嘛,确实是入了我的眼了。”

他顿了顿,仿佛有意调节气氛,脸上挂着一副谦逊的笑容,却在话锋一转间流露出别样的意味:“陛下也知道,老臣爱好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嘛。”

说着,佟佳锁目光微闪,露出一抹含混不清的笑容,甚至带着些许轻佻。

皇帝站在窗前,背影冷峻如山,窗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未能带来半分暖意。

他的目光凝视着远方的天际,脑海中却闪过皇后的脸,目光转冷,他的手慢慢攥紧,眼底一片阴狠的冰冷光芒。

父债子偿,皇后,你父亲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片刻后,他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存在过。

“司空啊,朕倒是有些好奇——”他语气轻缓,似乎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朕会给你呢?”

话音落下,他眼中带着一丝冷锐的锋芒,似刀般直指佟佳锁的内心。

佟佳锁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神色。

他轻笑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的笑容不减:“陛下圣明,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但老臣心中有数,只要老臣还坐在这养心殿内,就不必担心无功而返。”

“哦?”皇帝若有所思。

佟佳锁起身行礼。

礼毕,抬头,眼中带着几分感慨,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轻叹一声,语气低沉却不失笃定,

“为了天衍国的昌盛,老臣始终相信陛下愿意付出一切。过去的姜绾歌是如此,如今的季云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