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硬撑着飞奔出来,打眼便看到摔倒在地的孟月,她狼狈不堪、但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萧衍苦笑:“哼,你就这么怕我吗?”
孟月眼里布满恨意与陌生:“王爷,你我之间隔着杀夫之仇。”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萧衍,杀夫之仇……夫……萧衍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吃力地拎起孟月,怒冲冲去到他的寝房,不顾孟月身上的伤口,用力将她甩在床上,像扔一块破抹布。
孟月痛得脸色发青,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响。
萧衍冷笑:“痛吗?”
再痛,有他痛吗?
孟月咬牙嘴硬:“不劳……不劳王爷费心。”
萧衍顿时暴怒:“脱!”
他摸了下自己胸前包裹的纱布,孟月不知他用心头血为她解毒的事,萧衍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只是她那句“不劳王爷费心”确确实实戳中了萧衍的肺管子。
他怎么能不费心,他费的心还少吗?!
孟月一脸绝望地平躺在床上,乌黑的秀发在床上铺开,像精美的墨色锦缎,她眼角慢慢流出晶亮的液体,很快便将床单浸湿一片。
“脱。”
萧衍喘着粗气又重复一遍。
孟月转过头去,忍着疼痛缓缓解开衣襟的扣子,一层、两层、三层……很快便露出玉色的肚兜。
而肚兜下面,是紧紧裹住伤口的厚厚纱布,已经隐约有血珠渗了出来。
新鲜的伤口最是触碰不得,稍一碰到便痛得浑身冒汗,孟月咬咬牙,额角渗出细汗。
萧衍喉结滚动,呼吸越发急促,他冷冷盯着孟月圆润的身体一言不发,却在她即将脱下里衣时,迅速掀起棉被裹住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回去吧,本王累了。”
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孟月快吓懵了,她哭着将衣物一件件捡起来费力穿上,随即摇晃着走出屋子。
萧衍攥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他瞳仁清澈,里面却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
如今孟月竟与她如此生分,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孟月刚回海棠院,绿薇便跑出来迎她:“姑娘,你去哪了,我们找你找的好着急。”
她扯扯嘴角:“无事,刚刚出去转了转,王府里还真是冷清,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绿薇有些尴尬:“你别这么说,王爷虽然不苟言笑,但平日里对我们还不错。你刚来……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哦哦,王爷对你也不错啊,前两日他可是一直守在你房里呢。”
话刚出口,绿薇便自知失言,于是飞速捂住嘴,然后冲孟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孟月心酸,萧衍守着自己,是怕自己死得太快吧。
次日清晨。
孟月朦朦胧胧醒来,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问过后才知道今日是先皇出殡的日子,萧衍过会儿便要去主持丧仪。
她鼻尖一酸,眼角立刻有几滴清泪流出,搞得众人不知所措。
“姑娘,你怎么了?”
“哦,没事,沙子迷了眼睛。”
孟月与萧止拥有足足三年的夫妻情分,她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萧止的丧仪,于是想都没想便红着眼找到准备离府的萧衍。
“今日阿止出丧,我与阿止夫妻一场,你带我去为阿止送最后一程吧。”
“哼,萧止的丧仪你就不必去了吧。”萧衍言语冷漠。
孟月含泪哀求:“王爷,你可别忘了……本宫是他的皇后啊。”
萧衍一把捏住孟月的下巴,咬牙道:“你最好搞清楚,萧止都死透了,你还算哪门子皇后?!你如今就是我北寒王府的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事!”
孟月脸颊挂泪,扑通一声跪在萧衍面前:“求你了……”
她未出阁时是大胤朝军事脊梁、柱国镇北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出阁后则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何时需要向旁人下跪?
如今孟月腆着脸跪在萧衍面前,便是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使劲揉搓。
萧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萧衍压住怒火,拍拍手掌道:“呵呵,你们夫妻还真是恩爱呢,不错不错。那好,本王就许你送他一程,不过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孟月敛敛眉:“谢王爷成全。”
萧衍暴躁:“从今以后,你跟我说话时,都要加上“奴婢”二字,懂了吗?!”
“重说。”
孟月眼眶湿润,心揪得生疼:“奴婢…谢王爷成全……”
萧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摸孟月的头发:“这就对了嘛,阿月,乖~”
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像在哄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孟月努力将泪水往肚子里咽,为了送阿止最后一程,再多委屈她也会忍。
萧衍带孟月去了天渊台,这是萧止发丧的地方。
孟月被强行套上王府下等奴婢的粗布衣服,头上带了顶宽大厚实的帏帽,将面容遮挡地严严实实,保证不会有人认出来。
她怯生生地站在萧衍身侧一同观礼。
有几位好事的大臣发现萧衍身旁站着一位女人,忍不住好奇小声八卦:
“素闻北寒王不近女色,身边从不让女人伺候,更是不肯与女子多说一句话。我听说啊,先帝曾好几次劝他成亲,都被他婉拒了,就连袁丞相也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来着,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咳咳,喜欢男人呢。”
“嘘,别瞎说。这种常年在战场厮混的人,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一个个野蛮成性,他们这些莽夫哪懂得女人的妙处,怕是比老母猪还不通人事,哈哈…”
“那这位女子是何来路,竟能大摇大摆地站在北寒王身边,想必定是他极为看重的人。”
“害!看她那穿着打扮,八成就是个从边境强行掳回来的奴隶罢了,据说沙国的女奴隶在床帏上的花样多着呢,估计那位嫌我大胤朝的女子太规矩,单单就爱好那口,嘿嘿。”
大臣们虽身上穿着素布麻衣,脑袋里却琢磨着花花绿绿的事,说起女人来更是一个个兴致盎然。
礼仪官吹箫鸣笛,大祭仪式正式开始。
新帝萧宁披麻戴孝,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登上高台,他神情肃穆,虽只有三岁,却已隐约透出帝王的威严。
“宁儿……”
许久未见儿子,孟月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不自觉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