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野伸手接过,刀柄在掌心里转了一圈,望向眼前靠过来的,明显没什么思想意识的人,犹豫了两秒,刀刃还是一横,一刀划断了对方的喉咙。
出手很快,加上刀刃很薄,等到血冒出来,才看清那道划出来的伤口。那些人都来不及伸手去摸一摸自己的喉咙,人就已经咽气倒了下去。
许星野决定不再留情后,手起刀落后,清除路障计划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周时予本来也没将这次救人当成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他们幼年就从尸骸中爬出来,杀人,不是难事。
因为杀红了眼,所以周时予并没过多去看这些实验体的长相,直到佛珠绕上了人的脖子,却被许星野突然伸刀进来挑住,阻止他用力的时候,他才望向人。
是熟悉的面孔,但也不太熟悉,反正不是实验体和异种。
看朝向,这人还是从外面来的。
哈,这里头,居然还有普通人不逃反入的。真有意思。
“秦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许星野问话,知道是认识的人,周时予松了链子。
没被这群拦路的吓到,倒是被许星野的同伴给吓得不轻。秦介拿着木棍的手抖了两下,另一只手伸上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刚才那链子绕上他脖颈的时候,他都闻到了那股浓郁的,死人的血腥味了。若不是许星野手快,那他……
想到这里,秦介瞥了许星野一眼。
此刻,那漂亮的年轻男孩手里的刀还在滴血。
刚才他看得明白,许星野一刀封喉的招式利落干净,杀人,比他切菜还麻利。
沈聿,到底招惹的是个什么东西?!
“啊,我……我……”秦介磕巴了几句,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从刚才的惊愕中平静下来,继续自己来此的目的。
“星野,原修和还在里面吗?”秦介问。
其实从看到秦介的那一刻开始,许星野就已经能猜到他来此的目的了。
他虽然不清楚秦介和原修和两人间具体的过往,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有情。即便秦介一直否认他依旧喜欢原修和这事儿,但行为动作否认不了。
他为了原修和只身到此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里头。”
“谢谢。”得到许星野的回应后,秦介便绕开两人,往走廊里面亮灯的房间走过去。
可没走出两步,就被许星野抓住了手腕,“他在的那道门已经封死了,出不来。你去也救不了他,反而会陷里头。现在,跟在我们身后,我们带你出去,才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来此就是为了见到原修和。如今没见到人,怎能直接离开?”
“见到人又能怎么样呢?”这次,插话的是周时予,“怎么,觉得跟他一起死里头最光荣?”
“我没这样想。”秦介出声反驳的同时,挣脱开了许星野的手。脚下步子刚动,周时予的下一句就又接了上来。
“那你就是想着跟他一起出来咯?这位秦总,我劝你不要小瞧这群畸形的能力,也不要高估你自己。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可太难了。靠你,加上原家那位斯斯文文的大公子,逃出去的概率,为0。”
周时予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他说得是实话。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研究Favorite的解药这么多年,这药剂里的成分他早已能倒背如流。知道解法,自然也知道药效。
并发症发作的时候,如果没有足量的药剂作为解药,只会越来越疼。到最后,那疼起来的感觉,比刀砍在人骨头上还恐怖。一下一下,毫不间断,不眠不休。
但凡是经历过一次的人,都会在这种痛苦下屈服。
更何况,以原臣为首的那些人肯定还告诉过他们,这次任务成功,就会让他们重见天日,恢复正常,跟亲人团聚。
毕竟多年前,在集训营大屠杀开始之前,他也这样被哄骗过。
可等出来,近亲全死,周家不认,活得像狗。
也是从那时起,周时予知道,资本家的承诺,永远不要当真。
而人,一定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出不出得来,那是后话,可去不去做,却在眼前。”秦介不是很认同周时予的观点,他往手术室那边走,没有回头,“我是成年人,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呵。”周时予冷笑了一声,五指张开,伸手将垂散到眼前的长发撩开。等撩完想起手上还有血,于是又将刚捋好的头发给拨乱,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尸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抢着送死的。”
旁边一直没搭话的许星野无辜被骂,他眼波晃了晃,倒是没反驳周时予的话。
他只是望着秦介远去的背影,看着他单薄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最后打开手术室的门,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视线。
许星野想起,原修和在让他出来的时候说过,他有后路,能出去。
他如今自身难保,前进后退都无路,实在没余力再退回去,将秦介从手术室里带出去。
秦介错过了机会,便不再有等人来救的可能。
只希望,原修和说的有后路,是真的有后路。
——
另一边,原臣已经说出了炸弹开关的地点。
可原修和并没有如他所说,自愿自己拉闸,换他出去。
这也是原臣一开始就能预料到的结果。
但原臣也不急,只是抿了下唇,掌心摊开,朝着原修和那边勾了勾。原修和便如往常一样,将烟掏出来,点好后递给了他。
这么多年潜移默化,他这个儿子,已经比助手还要了解他的心意。不用开口,动动手指就知道他要什么。
老实说,在想要不要舍弃原修和的时候,他还是有过犹豫的。
可,原修和是他整个计划里重要的一环,没有能继续活着的理由和必要。
“修和啊,你之前说有办法带我一起出去。办法是什么?”
原臣问完,正要去吸烟的时候,原修和的手伸了过来,直接用手指捻灭了他嘴里的烟。
“手术室里不通风,不让抽烟,还请父亲见谅。”
原修和一边说这里不让抽烟,一边又自己给他点上的烟。
这前后不一的动作和行为,仿佛在告诉原臣,这地方没有上下之分。想给想夺,此刻都归身强力壮的那方说了算。
这个感觉让原臣很不爽。
可不待发火,原修和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我没有办法一起出去。之前是为了哄你说出地点,才故意这么说的。可我发现,都这样了,你说的话,居然也都还是假的。”
原臣挑眉,等着原修和的下文。
“我太了解父亲了。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在说地点的时候,眼睛瞥向了左侧。这是你惯常说谎时的习惯,也恰恰证明了,这地方你没埋炸弹。那就只能是杀人放火了。所以我猜,你的后手,在门口。”
“修和!”
原修和的话音刚落,手术室紧闭的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原修和面上的云淡风轻散开,面容变得流光溢彩。有些震惊,有些欣慰,还有些担忧……
独独没有责备。
原修和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口用来探视的小玻璃窗前,往外望。瞬间,一身休闲服,单手提着沾血木棍的秦介就出现在手术室外间。
“老师……”
原修和喊了一声,可声音太小,还没穿透玻璃,就被阻隔在内侧,半点都没传到秦介耳朵里。
但秦介不需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看到了他的人,转而向着门靠过去。
秦介整张脸凑到玻璃窗前,与原修和只隔着一层厚玻璃的距离。
他的目光在原修和身上能瞧见的位置快速地扫了一眼,问,“星野说这门打不开,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也不大,音波没有传过来,但原修和一直盯着他的脸,所以看清了他唇部的动作,也自然看清了他的话。
原修和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这话他马上意识到声音这一点,所以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很大,“没事。你来这里太危险,快跟着许星野一起出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人都来了,当然要带你一起出去。”
“那如果出不去呢?”
秦介沉默了一下,望着原修和的目光灼灼。但他没说那句要死要活的老土的空话,只是语气坚定地反驳了原修和的话,“没有如果。”
是的,没有如果。
无论如何,他人来都来了,自然会拼尽全力,带着原修和一起出去。
原修和顿了顿,望着秦介的眼神里波光闪动了一下,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就被一阵掌声给打断。
“你们俩这模样可真感人,看得我都要流泪了。”原臣一边感叹着,一边不合时宜地在背后鼓起了掌。
因为声音和动作都被隔绝着,所以秦介听不到原臣的嘲讽,只看到原修和那俊逸的眉峰轻轻蹙拢了一下,转过了脑袋。
见原修和转了头,秦介也没闲着,赶紧翻找着外间的屋子,看有没有能打开门的机关。
原臣靠近重力装置,“这东西,有重力感应和红外热像仪是吧,必须得有人拉着,门才能打开一瞬。这样吧,既然咱们两个真的只能出去一个的话,爸爸情愿将这个机会让给你。”
原修和没有触动,只是下颌角的皮肉稍微牵动了一下。
“不信?是啊,你肯定不会信,我到了这个年纪,这种境地才领悟出亲情的可贵。无所谓,再抱最后一下吧,抱完叫我一声爸,你就能出去了。”
“出去也活不了不是吗?你在门口设置了狙击手。只要是出来的,一个不留。”
原修和说完这话后,眼神一直盯着原臣,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
但原臣的表情毫无破绽。
可原臣越是这样,越是表示他的猜测正确。
他是原臣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儿子,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受原臣影响。所以其实将自己代入到原臣这个视角里,便能很清楚地知道原臣会做什么,然后再在那几个备选项中筛选出正确选项,就是答案。
“应该还不止一个。12点、11点、10点、1点的位置,都有人。”
原修和报方位的时候,每一点都念了出来,而且一字一句的,估计念得有些慢。
等这段话说完,他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马上转回脑袋,朝着秦介喊,“告诉许星野,出去的时候最好抓个垫背的挡在身前。大门外有两个狙击手,分别在11点和1点的位置。远程,只杀踏出医院大门的人。”
秦介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手术室里聊了什么,这些信息原修和又是怎么知道和确定他的准确性的。但他能看出来原修和的表情严肃。
这种时刻,秦介不敢耽误,马上跑出去,站在走廊上正要朝着许星野大喊时,就听得手术室的大门猛地打开了一个口子又瞬间合上。
而在那如昙花一现般短暂敞开的缝隙里,秦介看到原臣锁住原修和的喉咙,手里不知从何处夺来的枪,就这样抵住了原修和的太阳穴。
“修和……”秦介的声音如蚊蝇,发着颤。
他很想马上冲到手术室那里去,不管是用砸的还是用撬的,都将那破门给打开,不让原修和受到伤害。他也很想即便救不下人,也总得跟原修和多说几句话,多说几句他一直想对原修和说,却被外界和内心给压抑住,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
可想到原修和让他带的话,秦介的脚步最终还是站在了原地,红着眼眶猛地转过头,朝着已经踏出包围圈,踩到大门门槛那条线的许星野和周时予大喊。
“星野,外头有狙击手在11点和1点钟方向,要小心!”
“砰——”
回应秦介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秦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完全分不清声响在身前,还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