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口、鼻、耳,甚至是脑袋里还充斥刚刚生来死去,死去生来的气息。
恍恍惚惚间,那话从男子的耳朵里钻进去,又飞快地从另一边耳朵里钻出来。
半点尾风,都没有在脑海里过。
以至于,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江姝静说了什么,更不要提反驳了。
自始至终,江姝静的目光都牢牢地盯在男子的脸上,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皮肉松动。
见他对“吴家”两个字没有任何诧异的反应,江姝静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心头先是凉了半截,然后便是滔天的怒火涌了上来。
面前这个男子刚刚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姜荷绮身上私密处的特征......江姝静无法想象姜荷绮如今到底身处何种境地,又遭遇了什么。
黑夜中,江姝静的院子里没有亮起一盏烛火。
只靠着夜空中偶尔撒下的一点月辉,落在两人的眼底。
江姝静的眸子很黑,月辉落下,不仅没有为她增添一点柔软,反而更像是披上了一层刀光剑影所制作的外衣。
江姝静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刺向对面的男子。
这个人......很有可能欺辱过姜荷绮!
脑海中一转过这个念头,江姝静就恨不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她的手指动了动,但又很快被理智劝阻。
不行,姜荷绮还在景天山,还在吴家人的手里,她不能将这个唯一的线索掐灭。
江姝静手掌攥紧,在袖子里捏得骨节噼啪作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也格外让人害怕。
认清了江姝静并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揣度的疯子,男子尤其地害怕。
他甚至觉得下一刻,江姝静那只手就要落到自己的脖子上了。
他开始提前在脑海中放起了走马灯,他短短的前二十年光景如锦缎一样在眼前浮现。
甚至,他有点怨恨自己生了这样一副相貌,以至于被选中来这里,遇到这两个疯子。
他还没有娶妻,还没有生下一个肉乎乎的大胖小子,还没有将流着自己血脉的人教导成一个威武雄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熟悉的冰冷的触感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一丝意外,也没有半点挣扎,甚至是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默默承受着,他已经预见的结果。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死亡的到来,反倒是那只冰凉的手顺着他纤细的脖子一路往上,描绘着他下颌的形状,最后只余下一根手指停留在了他的下巴处,指尖抵在他柔软细腻的皮肉上。
这是一个充满挑逗意味的姿势。
男子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笑眼里。
江姝静弯着腰,清冷绝尘的面上绽放着一抹可亲可喜的笑容,一双桃花眼里更是亮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吴家扣住人不放,又让你这么个象姑来嚷嚷,败坏殿下的名声。
怎么,吴家是打算和长公主府撕破脸,自此结为仇敌吗?”
江姝静出口的话很柔软,可言辞却十分锋利。
他既然自称是殿下的人,那江姝静便全当他是外头卖的唱的,言语神情都带着轻佻。
然而男子心里也很明白,江姝静不过是要借此羞辱他一二,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半点威胁。
男子并不习惯这样视角下的自己,撇开脸,移开目光。
眼下,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男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今日情形,你就是公主府里那位姓江的掌事宫女了?”
听他指名道姓地点出自己的身份,江姝静心头的担忧更甚。
她想,姜荷绮并不会随意与他人谈论自己,更多的可能是她已经受制于人。
江姝静心中飞快的盘算着,面上也半点不慢的点了点头。
见她承认,男子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其实不是来找殿下的,是来找你的。殿下有信要交给你。”
江姝静的目光一变,下意识地就想要上前。
然而理智按住了她的动作,让她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脑袋和胸腔却是冰凉一片。
夹着冰火两重天的目光在男子身上来回扫视,问道:
“在哪里?”
府内壮丁在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必然是仔细搜查过的,所以这信应当是没有放在他身上。
至于,到底是不是殿下给自己的,总要看到了信再下定论。
男子却冲着她咧开一个笑:
“这信在我身上,只是还需要向江掌事回避一二。”
江姝静的眸光中敛着无数锋芒,不言不语,用行动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男子此刻心里对江姝静充满怵,也不敢多言,当即低头掀开了自己的衣裳,在腹部柔软的皮肉上摸索着。
忽得,他的手停下来,猛戳进去,竟生生将皮肉戳破,继而手一扬,撕开一块皮肉来。
不过,皮肉落下却不见半点血迹,原是一块“草袋”。
随着那块草袋被揭开,一块薄薄的布帛露了出来,隐隐能看到点点字迹。
不用男子说,江姝静已经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了那块布帛,在手心展开。
这是一块写满了红色字迹的书信,卷起来的布帛里面装着一块玉珏。
江姝静认出来,这是姜荷绮的字迹,也是她的随身信物。
她将玉珏收拢到掌心,再顾不得地上的男子,飞快地看起布帛上的文字。
十目一行,恨不能将这些字看出生命来,好让它们亲口告诉自己,殿下到底处于何种境地。
可惜,那些文字并不能如江姝静所愿的生出灵智,只能展现出它原本的意思。
好在,姜荷绮的这封信写得足够详尽。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她如今在景天山上受制于人,吴家因为吴芷莹的事情大为恼火,而向她索要赔偿。
也明明白白地写了吴家二公子吴晓明知道了江姝静这个人,意欲以她为报复。
最后,姜荷绮写道:
阿江,这是我被胁迫下写成的信,一切请遵从你的心意行事。
与之前繁复但工整的阐述相比,最后一行字稍显潦草,整张布帛上隐隐透露出血腥气。
江姝静一字一句地看完,额间手背上青筋暴起。
另一边,男子适时插嘴道:
“我家主子说,一切但凭江掌事自行决定,只不过你和长公主之间,是一定要为小姐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吴晓明说这句话的时候,阴恻恻又充满威胁,可从男子的口中说出,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可江姝静依旧从这句话中嗅到了吴晓明浓浓的不怀好意,她的目光盯在男子的脸上。
这一次,她眼睛里的杀意几乎能化为实质:
“你最好祈祷殿下无事,若是殿下有个什么闪失,我未必会死,但是你的小命一定会比我先到阎王殿里报到。
我,保证!”
江姝静盯着男子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同样是威胁,江姝静的话便说得杀气腾腾,和吴晓明不相上下。
男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气更弱了些:
“那......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