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大半日,江姝静才终于回到了公主府。
刚准备叫一个暗卫出来问问姜吕的动向,就看到一个桔黄色的身影,正直直地朝自己冲过来。
江姝静放下抬了一半的手,眯了眯眼睛,认出来人是桔花。
“姑姑,欧阳夫人来了。”
桔花在江姝静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将气喘匀了,才凑近了江姝静身侧,低声道。
“欧阳夫人,哪个欧阳夫人?”
江姝静疑惑地皱起眉。
桔花瞄了一眼江姝静,抿唇低声道:
“是陈望远陈公子的母亲,陈御史的夫人,欧阳芬夫人。”
虽然陈御史在朝堂上唇枪舌战了大半辈子,可他的夫人和儿子却一个赛一个的低调行事。
因此,江姝静一时没能将欧阳夫人和陈家联系起来。
经过桔花的提醒后,江姝静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偏厅去:
“好,我知道了。”
“姑姑。”
桔花却没有动,反而是一脸欲言又止地叫住了江姝静。
江姝静转头,在桔花局促不安的神情下,眉毛也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
桔花上前两步,用更低的声音在江姝静耳边道:
“欧阳夫人来得有些古怪,没有带丫鬟婆子,穿得也很......素净。”
“素净?”
桔花跟在她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以她对桔花的了解,若不是欧阳夫人真的有古怪之处,桔花是不会多嘴的。
江姝静心里多了几分慎重,想了想,对桔花道:
“你安排人去陈家附近打听打听,看看陈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心中有数。”
“姑姑放心,欧阳夫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叫府上小厮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桔花望了望府门的位置:
“姑姑要不要再等等?”
江姝静的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赞赏之色,又问道:
“有多久了?”
桔花沉吟了一瞬,很快回答道:
“快一个时辰了。”
“不等了,让欧阳夫人等太久了不好。”
江姝静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偏厅见人:
“你去府门口等着,人若是带着消息回来了,你就去提醒我一下。”
“是。”
待桔花走后,江姝静往前走了两步,拐过一个回廊。
足尖一点,凌空跃起,踩着墙头跃入了自己的院子。
脱下身上束袖束脚略显潦草的装束,江姝静从箱子最底层翻上来一件浅蓝色鲛纱长裙换上。
对着镜子,往束起的发髻上插了几只白玉簪子,耳边坠下两条月白色流苏,又从妆奁里掏出来个镯子套在手上。
这才走出门去,提着长长的裙摆,江姝静这次的跃起就要吃力许多。
墙头树影里,甚至隐隐约约响起几声憋不住的闷笑。
江姝静落地后,瞪了瞪公主府内数一数二的几棵大树,捋了捋耳边流苏,缓步往偏厅方向走去。
公主府的偏厅里。
欧阳夫人早就等得眼前发晕,口干舌燥。
府内侍奉茶水的侍女一连给她上了好几次茶水,无一不是没一会儿就茶杯见了底。
茶水一气儿灌下去,根本滋润不了欧阳夫人越来越旺盛的心火。
她特地打听了今日江姝静往户部告了假不曾当值,想着来见一见人。
却没想到扑了个空,问府上侍女人去了何处,却各个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在这里硬生生等了大半个时辰,别说江姝静人影子都没有,甚至连个明确的准信都听不见!
她一个公主府的掌事宫女,有这么忙吗?
忙得神龙见首不尾,忙得连个知道她在哪里还要多久的人都不知道!
旁的也就不说了,她到底是江姝静名义上的婆母,怎么能这样怠慢!
公主府上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个有眼色的下人都没有,就有两个木头一样的侍女杵在门口。
一个像个锯嘴葫芦一样,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再问就只知道用无辜求助的目光看另一个。
另一个就更可气了,说起话来倒是客客气气的,可兜来兜去的绕圈子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就知道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自己,一有机会就进来给自己上茶水。
自己有这么渴吗?公主府的茶叶有这么多余吗!
心里的气一股一股地往上冒着,一抬眼正好对上探头进来看她是否还需要茶水的菱花的视线。
肚子里都快能划船的欧阳夫人此刻看菱花也不是花了,倒像是看到了满满一海碗的茶水。
吱哩哇啦地冲着她淋下来,把她心底里刚冒上来的气又给浇灭了。
欧阳夫人收回目光,脑海里不断地琢磨着江姝静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琢磨着,琢磨着,一个念头就飘了过来:
难不成,她是故意不见自己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怎么就按不下去了。
无数的细节就像是破了洞的衣裳上的线头一样,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成为了这个念头的佐证。
不久前,江姝静还日日遣人去府上接陈望远,甚至还让人留宿在了公主府。
可现在,却派人送封信都没有。
公主府上不仅住着长公主一位主子,还有她冒天下之大不韪纳进府里的三位男妾。
据说,一个是有着倾国倾城貌的戏子,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之子,一个更是新科登第的探花郎。
还听说,长公主对她这位掌事宫女好得很是不一般,户部做事的位置就是长公主领了陛下的一顿板子求下来的。
长公主生得也是花容月貌,绝色芳华,雌雄莫辨......
越想,欧阳夫人的脑袋里越是乱。
眼前,一会儿是长公主的脸,一会儿是探花郎的脸,一会儿是自家儿子的病容,最后都汇聚成江姝静那双清冷寒潭般的眼睛。
不行!
她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她要自己去找人!她倒要看看一个掌事宫女躲着不见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欧阳夫人狠狠地一拍桌子,给自己壮足了声势,猛地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如鸡的偏厅门口突然响起两道整齐的声音:
“掌事姑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