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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

御书房的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鸽子叫。

原本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闻声抬起头来,微微皱起眉,凝神细听起来。

“咕,咕——”

皇帝缓缓起身,绕到后面的寝殿里,抬手推开了窗户。

只见北边的屋角上,有一只浑身羽毛油亮的鸽子正扬着脑袋站在一块角角上。

似乎是听见了皇帝开窗的动静,那鸽子垂下豆大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啄了啄自己腹部的羽毛,再扬起头冲着半空“咕”了几声。

皇帝含笑,抿唇打了一个极轻极轻的呼哨。

那鸽子又低头瞅了他一眼,然后才扑棱着翅膀,盘旋着落至皇帝的掌心。

皇帝关上了窗,托着这矜贵的小东西进了内殿,摆出一套白玉雕花的小碟子小杯子,碟子上放着小一号的软糯糕点,杯子里盛放着兑了玫瑰蜜的温水。

待鸽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伐,低下挺拔的脖子,一口糕点一口水地享用起来,皇帝才拆开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抽出里面的布帛,将上面的字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三四遍。

皇帝抿唇露出笑容来,拍了拍小东西的脑袋,温声赞道:

“干得不错,辛苦了!”

谁知那小东西半点不领情,歪着脑袋躲过了皇帝的手,豆大的小眼睛里似乎还闪过了一丝嫌弃。

皇帝不由得失笑,待小东西吃饱喝足之后,推开窗户将他放了出去。

皇帝走出内殿,扬声冲着外面唤道:

“胡永!”

胡内侍弓着身子应声走了进来,静候吩咐。

“你去通知皇后一声,朕去她那里用晚膳。”

胡内侍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抬脚离开。

皇帝抬起眸子,疑惑地问道:

“你有事要求朕?”

“奴才不敢。”

胡内侍连忙摇头否认,然后又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外面候着......”

荣贵妃刚午睡醒来就提着食盒过来了,说是亲手做了冰雪豆儿水送给陛下,可陛下心里还生着荣贵妃的气,就没让人进来。

荣贵妃也是个倔性子,胡永劝了四五回也不肯走,愣着顶着毒辣的日头站在御书房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这个时辰。

皇帝都决定去皇后娘娘那里用晚膳了,可荣贵妃还没有离开,胡永就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皇帝了。

其实,胡永也有点拿不准皇帝的心意。

说是恼了荣贵妃吧,可近些日子也时有留宿关雎宫,比起之前连贵妃送来的汤食都进不了御书房要好得多了。

可说是还宠着荣贵妃吧,且不提谁也不知道皇帝前段日子为何突然冷落了贵妃,就说现在——

满宫里最得宠的也不是荣贵妃娘娘了,而是陛下新收的施答应,陛下如今见后宫妃嫔,十回里总有个六七回都是见这位施小主的。

便是从前不显眼的兰嫔,如今的恩宠也可与荣贵妃娘娘一较高下了。

可见在皇帝心中,贵妃娘娘的地位再不是从前的一枝独秀了,可若说是低了,又低到哪里去了,吴永也不敢说。

毕竟,贵妃娘娘的位份还摆在那里,膝下又有两名皇子,二皇子是陛下最赞赏的皇子,三皇子又办事得力,新封了亲王......

从前,是子凭母贵。

现如今,该是母凭子贵了。

因此,虽然荣贵妃不复从前的盛宠,吴永也是不敢怠慢的。

皇帝沉吟了一瞬,摆了摆手,吩咐道:

“让她回去吧!”

这是不想搭理荣贵妃的意思了?

吴永不由无声地擦了一把心里的冷汗,暗自嘀咕着手底下的小子又有的忙活了。

每回荣贵妃前来献殷勤又铩羽而归,他们都要花费好大的心神去应付贵妃难以掩饰的愤怒。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低声应了,转身下去吩咐手底下的人该跑腿的跑腿,该受苦的受苦。

吴永走出门去,先是低声冲旁边的小徒弟吩咐了几句,然后才抬眼看向笔挺挺地站在那里的荣贵妃。

目光在一众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徒子徒孙头上扫了一圈,吴永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己抬脚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荣贵妃已经挪动脚步,冲着他的方向挪了两寸,问道:

“陛下有空见本宫了吗?”

面对荣贵妃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吴永口中拒绝的话噎了又噎,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吴永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娘娘,现下里日头大,您先回宫歇息,待陛下......”

“陛下他......”

荣贵妃打断了吴永的话,她想问一问皇帝是不是不愿意见自己,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她怎么问得出口呢?

她的眸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却是所有的字眼都卡在了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层灰蒙蒙的水雾,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破除这层水雾,却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

最后,她只听得吴永着急的一句“娘娘”,便彻底晕了过去。

“伊太医,她怎么样?”

皇帝看着躺在内殿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荣贵妃,沉声问道。

伊太医小心翼翼地给荣贵妃号了脉,又掀开帐幔的一角看了看荣贵妃的脸色,然后低声回话道:

“回禀陛下,如今正是暑气上涌的时候,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弱,又兼之娘娘这段时间忧思过重,一时受热......便晕了过去。

待微臣给娘娘开上几服方子,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忧思过重?”

皇帝的口中重复着这四个字,望着荣贵妃安静的睡颜,微微眯了眯眼睛。

或许是皇帝注视的目光太灼热,又或许是真如太医所言的忧思过重,心里存着事,荣贵妃很快就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皇帝漆黑如墨的眸子。

还未开口,荣贵妃便先落下两行清泪,期期艾艾地冲着皇帝唤道:

“陛下,臣妾......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帝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吴永应声便捧着药碗走了进来,跪在床榻边,双手将药碗举过头顶。

一边伺候荣贵妃用药,一边低声回话:

“娘娘您的身子无碍,只是日后要好好注意保养。”

荣贵妃垂眸,扫了一眼吴永。

然后又抬起眸子,继续用楚楚可怜的眸子望向皇帝:

“陛下,是这样吗?”

说话间,一颗一颗的泪珠从荣贵妃的眸子里滑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砸进了药碗里,在黑乎乎的药汤表面惊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涟漪荡啊荡,荡地吴永觉得自己拖着药碗的指腹发烫,手上力道如有千斤压顶,几乎要撑不住。

这涟漪荡啊荡,终于荡到了皇帝黑沉沉的眸子里。

“嗯。”

终于,皇帝发出了今日对荣贵妃说的第一句话。

态度说不上温和,却也不算冷硬。

荣贵妃隔着重重泪意,执着的盯着皇帝。

似乎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皇帝抿了抿唇,终于起身走至荣贵妃身前,沉沉的眸子看了看她,又落在吴永手上的药碗上,沉声道:

“把药喝了。”

荣贵妃却没有动,一双含泪的眸子只是牢牢地凝在皇帝的脸上,柔声婉转:

“臣妾喝了药,陛下就不生臣妾的气了吗?”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有些转冷:

“太医说你忧思过重,你还是少揣测朕的心意为好。”

这话不可谓不重,荣贵妃当即眼泪流得越发的凶了,哽咽着哭诉道:

“太医说臣妾忧思过重,可陛下难道不清楚臣妾为何忧思吗?

陛下久不来看臣妾,不愿意同臣妾好好说话,臣妾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陛下生气而厌了臣妾。

臣妾日日思念陛下,没有陛下的关雎宫和冷宫何异?没有陛下的臣妾,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臣妾就这样一夜一夜地熬着,眼泪和心血都要熬干了呀!”

荣贵妃一双泪眼凝着皇帝的面容,声声啼血,哭得人心肠都软了。

“哎,你乖一些。”

皇帝也软了语气,抬手在她依旧白皙饱满的颊边摸了一把:

“待会儿留下陪朕用晚膳吧。”

荣贵妃方才破涕为笑,歪着脑袋,在皇帝的掌心蹭了蹭。

乖巧地,如一只华丽又慵懒的猫。

吴永知趣地捧着药碗退了出去,随手交给徒弟:

“先放在炉子上温着吧。”

小徒弟应声去了,吴永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脸,心下暗想:

怪道贵妃娘娘能盛宠不衰十几年,果真有几分旁人难以企及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