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敬的声音不大,但在我的耳朵里却像炸雷一样!
震源深度65公里,整整十倍的差距。
这已经不是“信息缺漏”了,沈卫平所查到的,根本就是作为烟雾弹的假消息!
同时这也意味着,我所知道的、关于这次科考项目的一切都不可信了。
“唔……”
那个该死的乐手又开始弹奏我的神经,我闭上眼睛缓了几秒,才重新看向郭守敬:“我所知道的调查简报……全是假的?”
郭守敬看着我没说话,但那个眼神已经算是默认了。
“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我带着侥幸心理明知故问:“你们只需要我研究那个雕像,给我看照片不就行了?”
“如果有照片,就不需要你到这来了。”
郭守敬叹了口气,眼神里多出了几分不解:“所有设备接近震源之后都会故障,我们的绘画水平,又不能完全展示那些细节。”
“完了……”
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郭守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个井我是非下不可了。
“我能看一下调查报告吗?最好是两个版本的。”
前路已经确定,我只能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来为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交手增加胜率。
郭守敬迟疑了几秒才点点头:“可以,但我要提醒你,看过真正的调查报告之后,你就彻底变成科考队的一员了。”
“我不看了,能让我回去吗?”
郭守敬笑了笑没说话。
随后索菲娅转身出了帐篷,大约两三分钟后,抱回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铁皮箱。
“现在全世界的眼睛,都盯着科拉半岛那台机器,这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郭守敬说着打开铁皮箱,拿出几摞文件递给了我:“这是第六批次的官方简报,你再晚醒一天就发出去了。”
“你确定这是‘简报’吗?”
我捧着那几百页纸翻了翻,几乎都是地质报告和各种表格数据。
不过做简报的人,可能也怕收到简报的人看不懂,所以最后有几页纸的归纳整理。
我大致看了一下,和沈卫平告诉我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细节,比如某年某月某日,钻孔达到多少深度,又报废了多少钻头之类的。
这些信息都没意义,于是我又看向郭守敬:“真的报告呢?”
郭守敬又把手伸进空箱子里,在某个位置轻轻一抠,竟从箱底掀开了一块隔板,然后拿出一个包着塑料膜的文件袋。
“还是那句话——”
郭守敬举着文件袋一脸严肃:“虽然你还没签保密协议,但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份文件的存在,明白吗?”
“存在?”
我注意到郭守敬的用词,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深吸口气才把文件袋接过来,拆掉防水的塑料膜后,慢慢拿出了里面的文件。
这份报告明显是作为“密信”存在的,内容比那份公开简报少了很多,总共才只有7页纸,但每一页的内容都是爆炸性的。
我首先注意到了报告时间,是1985年7月10日,这是最新的报告,也就意味着这个梦境的时间线是1985年。
这是一个“希望”的年份。
两年前,各种异常的自然现象,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井喷式的出现,但当时的调查基本都是各自为战。
一年前,随着各组的调查报告层层递交、汇集到一处后,上级将各个项目组整合起来,并于下半年正式启动第一期“造神计划”,对各种异常现象展开调查。
而到了1985年,调查人员的心理层面上,有“集体力量”带来的希望和鼓舞,而在硬件方面,“造神计划”也取得了部分进展。
最重要的是,此时人类还没有确定【大灾难】的存在,并且因为刚刚开始调查,所以没有遭到任何毁灭性的阻碍。
各种层面的各种因素叠加起来,让“1985”成了人类最有干劲的一年、最高歌猛进的一年,也是以前和以后所有的时间里,人类在【大灾难】的阴影下最轻松的一年。
看着“1985”这四个数字,我感觉就站在人类文明的曲线波峰上,继续往前一步,就会坠入无尽绝望的波谷。
但在时代的车轮下,是否前进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像现在我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想到这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扩张的胸腔牵动了折断的肋骨,那种钻心的疼痛也让我迅速冷静下来。
接着我开始快速、但是仔细的翻阅简报——
第一页的内容,是对从前调查中的谬误进行修正,但我没看到前面的调查报告,所以这一页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第二页介绍了钻井情况,并且还附了一个比较简略的井道剖面图。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整条钻井并不是垂直向下,它甚至不能算是“一条”钻井,而是由五条井道、以一种阶梯式的结构、逐渐接近震源位置。
按照附图上的标注,第一条井道、也就是我在一号基地看的那台钻井设备,它在1981年开始动工,深15公里,位置在震源东侧3公里处。
抵达目标深度后,科考队在井下修建了一级平台,然后向西侧偏移750米,作为第二条井道的开口处。
二号井道长13公里,修建二级平台后,又继续偏西750米,打通了三号井道、穿过莫霍洛维奇不连续面进入地幔区域。
再之后的两条井道,也都是这种修建方式。
不过随着进入地幔,钻探和修建平台的技术难度陡然增大,效率自然也降了下来。
最后科考队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才在三个月前、也就是1985年的4月,首次抵达了探测数据中的震源位置。
接下来的三、四页,是钻探过程中发现的各种矿脉资源,以及预估的可能储量,不过这和我想知道的没什么关系,所以我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从第五页开始,就是震源位置的情况了。
我首先看到一个垂直的、橄榄形的空间剖面图,上方有一条井道与其连接,看文字备注是五号井道。
我愣了一下看向郭守敬:“你们在地下发现了一个空腔?”
郭守敬还没说话,索菲娅忽然在一旁道:“我个人觉得那更像是一个建筑——你往后看就明白了。”
“建筑?在地下65公里的地方?”
我嘀咕着翻到第六页,是那个空腔的三视图,并且在空腔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涂黑的三角形,文字标注为“雕像”。
我的呼吸粗重起来,硬着头皮翻到最后一页,看清之后瞳孔猛地一缩——
纸上果然画着一个简略的三身雕像,但不是我见过的“主”,而是那个六种动物组合起来的怪异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