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号观察者、011号辅助员、01297号安全员,在转运途中攻击调查组成员,目的不明。”
“三人将调查组成员打晕、并穿上太空服后,丢弃在万户环形山东侧70公里处,随后三人驾驶车辆逃离现场,但因不熟悉地形,向北行驶30公里后坠入月谷。”
“调查人员在现场发现三具尸体,经dNA鉴定,确认为011号观察者、011号辅助员、01297号安全员。”
一天后,岳升收到了这样一份事故通报,同时收到的,还有两男一女、共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当然不相信我就这么死了,但之后无论他通过什么方式调查,却都只能得到这一个结果。
……
六号基地生活区,某栋民居的客厅中。
肖海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警惕的打量着外面:“你确定这个地方安全吗?”
“不确定,但在月球上,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瘫在沙发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六号基地的027号观察站站长,也是王强选中的人,他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到达指定位置接应我们,至少说明态度不错。”
“知人知面不知心……”
肖海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我:“说起这事……那三具尸体你是从哪儿找的?跟我们三个长得一模一样,我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是我们被执行应急预案之前的身体。”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实这个茶一般,但我有记忆以来,除了那种凝胶就没吃过别的东西,所以感觉还不错。
肖海闻言露出狐疑的表情:“可我记得你之前说,那个‘核心’是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谁也不知道原本的身体去了哪儿。”
“你也说了是‘之前’,后来我得到了一些信息,就想试试和操作‘核心’的东西谈条件……然后就成功了。”
我回想着从二号基地离开之前、和岳升一起去【巢】的那次,脸色不自觉的古怪起来。
在从“主”那里得到【黑镜】的种族信息后,我就越发确定【巢】的“核心”里有【黑镜】存在。
虽然应急预案中,原本的身体会不知所踪,但那只是人类的视角,而【黑镜】作为执行者,肯定知道那些身体的去向。
所以为了诈死脱身的计划,我想试试从【黑镜】那里把身体要回来,结果证明我成功了,可是谈判的过程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以【黑镜】的能力而言,它能和我在意识层面进行交流,自然也能发挥“消除记忆”之类的能力。
但这是一个很异常的现象。
我还不知道【黑镜】为什么要替人类“打工”,但庄湘和肖海都忘记了应急预案的过程,再加上岳升当时的介绍,都能证明这是它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可是在我被执行应急预案的时候,它却留下了我的记忆,反倒是看似无需保密的谈判过程,却被它给抹除了。
这让我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忘记谈判过程是我要求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忘记。
还有应急预案的时候保留记忆,八成也是我的要求,只不过我说服【黑镜】的过程,同样也被给抹除了。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就意味着我和【黑镜】至少谈判了两次,并且最后都成功了。
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条件,这让我觉得非常忐忑,我担心会再次出现“人类违反承诺”的情况。
【大灾难】已经让全人类焦头烂额,如果再因为我,导致人类多了两个新的敌人……
“师兄!肖队长!吃饭了!”
庄湘端着一盘红烧茄子从厨房出来:“师兄快来尝尝!有没有杨教授做的味道!”
“……来了。”
我沉默了一下干笑回道,如今我对杨佩宁的感觉非常奇怪。
虽然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敌对的立场,但一位曾经绝对信任的授业恩师,突然变成有大量隐瞒的幕后黑手,恐怕任谁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了。
心里想着,我来到餐桌旁,看着那盘红烧茄子,忽然想起一个我很久之前就在怀疑的事。
“庄湘!”
我朝厨房里喊了一声:“我一直想问,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庄湘端着几碗饭从厨房出来:“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我们一起编撰的那些。”
我接过来两只饭碗,同时整理着思路问道:“你之前说,我们编撰那些经历,是为了让我拥有现在的能力。”
“可为什么那里面有很多真实的部分?我认识你、认识肖海、认识杨佩宁,而你们也同样认识我——那些记忆真是编出来的吗?”
庄湘还没说话,肖海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我不知道你那些记忆的全部内容,但有很多信息,跟我的记忆能对上——所以我觉得根本没有什么编撰。”
“编撰是有的,我们也确实清除了你的记忆,然后重新灌输了一部分,但这个过程可能和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庄湘说着看向上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当时师兄说,编撰记忆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不仅要符合逻辑,还要符合目标的行为习惯,否则会产生违和感。”
“比如一个可以蒙眼切土豆丝的厨师,如果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做饭,在他拿起菜刀的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会让他察觉到异常,进而发现记忆被改动的真相。”
“所以只能在现实基础上做适当改动,并且为了降低发现异常的概率,选择了记忆全覆盖的方式——”
我瞬间领会了庄湘的意思,毕竟当初我就是因为潜意识里的运动天赋,才怀疑自己的记忆有问题的。
“所以我编撰的那些记忆里,有多少真实的部分?”
“……60%左右吧?”
庄湘想了一下回答道:“不过那是第一个版本,后面你又在这个基础上做了改动,具体比例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个版本?”
我注意到庄湘的用词:“一共有几版?”
庄湘比了个“六”的手势:“六个版本,但我只负责从客观角度,寻找那些记忆中可能存在的逻辑漏洞,最后用了哪一版,只有你自己知道。”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琢磨着这个特定的条件,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只不过是自作孽的苦笑。
在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我真的做了很多事,比如提出了“观察者计划”;比如隐藏自己的身份;再比如编撰了自己的记忆。
这些行为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而在我完成这些行为之后,却又让自己忘了那个目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