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丢人?”
我远远看着秦玉林调笑道。
几秒钟前,我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或许是因为刚才的狂奔,我的大腿像石头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但直觉告诉我,我可能又被他“催眠”了。
“这个躯壳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秦玉林说着站起身来,把盖在身上的白布围在腰间,然后绕过铁床,倒退着朝我走了过来。
随着脚步,他倒挂在背后的头轻轻晃动,看上去有种诡异的滑稽。
我咬了咬牙控制表情,同时不动声色的,垂眼去看他的脚踝——左脚的脚踝干干净净,但右脚的脚踝被白布的一角挡住,我看不清楚。
几秒钟后,秦玉林走到了我的面前,继续用那种奇怪的声音道:“你不害怕我?”
“怕你什么?怕你像长颈鹿打架一样,用脖子抽我吗?”我用轻蔑的表情继续调笑、或者说是激怒他。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口不择言,进而透露原本不想透露的信息,虽然可能会引起梦境坍塌,但我认为几率不大。
上次的梦境坍塌,是因为我太多次的“未卜先知”,影响了原本的发展节奏,让“梦境”的底层逻辑遭到严重破坏,无法自洽才导致了崩溃。
所以只要我的言语行为不涉及到“未卜先知”,应该就不用担心这一点。
只可惜,秦玉林的情绪,比我预想中稳定的多,听到我的调侃,也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个笑容真的非常古怪,我甚至不确定那真的是“笑”。
因为他的头是上下颠倒的状态,所以我眼中正常的笑容,在他的角度上,就变成了一个嘴角向下的表情。
就在我揣摩他想表达的情绪时,秦玉林又开口了。
“既然来了,就提前告诉你吧,三天后去找肖海,向他做出这个手势——”
秦玉林反着举起右手,对我做了个熟悉的手势:“他看到就明白了,到时候……你干什么!”
我松开手里的白布:“我看它快掉了,想帮你捡一下。”
“不用!”
“行,那你继续。”
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其实在刚才提起白布的一秒多钟,我已经看到在他右脚踝的外侧,有个烟盒大小的纹身。
不过时间太短,我没看清楚纹身的细节,只是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另外还有一点能确定,就是纹身的整体形状,确实和走廊地面上的图案非常相似。
与此同时,秦玉林已经说完了台词,原地转身之后,用胸口对着我开始往回走。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或许是因为肖海,又或许是给我编造的记忆中有这部分,总之我对法医的工作稍微有一点了解。
法医尸检的“Y”字刀口,并不只是在躯干部分,而是从双耳后侧垂直向下切到锁骨,再沿两侧锁骨向中间汇合,最后以直线法向下切至腹部。
而秦玉林胸前的刀口,是从锁骨两侧顶端,经过胸肌斜向切至胸椎下缘,再以直线法切至腹部。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业的习惯,但肯定不会是法医,也就是说,秦玉林的解剖,很可能不是在警局做的。
想到我此刻身处的地方,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等一下!”
我叫住准备躺下的秦玉林:“回答我一个问题总行吧?你和众生是什么关系?”
“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众生的一部分。”
“和我一样?”
这个答案让我懵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众生”,好像是“众生平等”的那个众生。
等我想再问的时候,秦玉林已经把白布盖过头,躺在那里不动了。
我有些恼火,想过去把他叫起来,可刚踏出一步,就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中醒了过来。
过度疲惫导致的临睡肌跃症,让我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肖海压着嗓子急声叫道:“我的活爹!你可千万别再动了!”
我刚醒过来还有点迟钝,隔了几秒才想起问他怎么回事,可睁眼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同时我还感觉到,我似乎躺在一个平面上被人移动着。
这种种迹象,让我想起两个护士运送尸体的画面。、
哭笑不得之余,我突然间灵光一闪:“快把口罩摘掉!”
“你疯了?那些保安就在附近!”肖海的声音压得更低,听上去我们此刻的处境非常不妙。
但我此刻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所以还是坚持道:“信我!一会儿解释!”
这次肖海没说话,隔了大约十秒钟,一只带着烟味的口罩就被塞到了我的耳边。
“……肖海你大爷!你揣兜里不行吗!”
“别他妈废话!”
……
十几分钟后,我感觉到床停了,接着是身上的白布被人掀开。
我先看了眼周围,这是一个杂物间似的房间,随后抓起那只口罩扔出去,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看向肖海:“你刚才跑那么快干嘛!不知道我跟不上啊?”
“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肖海贴着房门听外面的动静,又想起什么回头看我:“对了!你刚才让我摘口罩是什么原理?那些保安怎么好像看不见我了一样?”
我搓着沾满烟味的耳朵没好气道:“你们局里有多少人?你全都认识吗?”
肖海想了一下摇摇头。
“同样的道理,这家公司十几层,那么多员工,就算是看门的保安,也未必全都脸熟。”
肖海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说这个我知道,可不管怎么说,看到不认识的总该检查一下吧?”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但李建国不会。”
我轻笑了一下分析道:“那个李建国表面威风,其实特别害怕承担责任,他发现自己可能放错了人,为了弥补错误,一定会选择先抓人、再汇报。”
“害怕担责的恐惧会产生焦虑,越长时间抓不到人,他就会越急躁,像钻牛角尖一样只盯着眼前,所以他重点寻找的目标,应该是‘两名遮挡面部的成年男性’——”
说到这,我轻轻拍了拍铁床:“他的脑子转不过弯,看到你推着我会认为是‘一个人’,再加上他之前没看到你的长相,只要你表现得正常点,他就不会注意到你。”
肖海听完露出骄傲的表情:“我发现你晕了才临时想的办法,居然这么有深意?”
我懒得骂他,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秦玉林的尸体找到了吗?”
提起这个,肖海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怎么说呢……找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