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星明和拉斐蕾尔正在房间里打盹。
这时外面已经被黑夜淹没。
星明侧卧着睡的很香,拉斐蕾尔在无聊中数着他的睫毛。
她忽然被门外的脚步声吸引去注意,当那脚步停在门外,投去目光。
当当当,门被敲响。“二位”,门外的女声喊道。
拉斐蕾尔分辨了一下声音,起身去开门。
是睫毛挂着雪,脸蛋发紫的公主,她的裤脚和皮靴的每一个褶皱都兜着雪。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只将脸蛋探出去的拉斐蕾尔问道。
公主的嘴唇哆嗦着,冷静地开口道:“你们是冒险家,比我更懂克劳斯,请代我安慰他一番。”
星明闻声坐起,单手搓了一把脸,含糊不清道:
“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肯打开卧室的门,了吗?”
公主点了点头:“我去看了他一次,他的状态很奇怪,让我很担心。”
星明飘忽的目光聚焦在余光瞄到的鞋子上,片刻呆滞,捋了下炸开的短发。
“可能我帮不了他,但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公主道:“谢谢,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离开后。
星明起身穿起衣服,对正在看他的拉斐蕾尔讲道:“他会变成这样我并不意外,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需要我们插手。”
拉斐蕾尔也穿上大衣,遮起她妖娆丰满的身段:
“可能是我之前喊过一句,说她不懂什么叫战士。”
穿好鞋子的星明拍了下她的腰,调笑道:“我也不懂,一会儿就交给你来解决。”
“比起安慰人,我更擅长打击人,如果对方被我打击的一蹶不振,我可能就会懒得管。”拉斐蕾尔说了句非常残忍的话。
星明思索着过往的拉斐蕾尔:“我好像从未听过你打击过谁?”
拉斐蕾尔道:“那是因为我们的队伍始终只有我们两个人。”
星明又道:“你也没打击过我。”
拉斐蕾尔撇过美眸白了他一眼:“你是特殊的。”
公主等候在酒馆的火炉前。
见到两人后给他们一个眼神,随后便起身往酒馆外走。
黑夜里,雪还在零星往下飘。
大猫鹫白雪正在外面玩一个空酒桶,酒桶上曾摆放着的锈门拴全都落在雪里。
公主拍拍手,猫鹫扇两下翅膀。
仿佛从童话故事来的大猫,便以一种飘的梦幻感觉,来到他们面前。
公主和拉斐蕾尔骑上大猫,星明也飘进今夜。
路上他们所聊的东西倒是很现实。
星明笑问道:“在我看到他哭丧的脸前,有什么可用的情报告诉我吗?”
“没有,我正因不懂他在想什么,所以才找你。”公主道。
这段距离很近。
他们很快在点着灯火的民宅降落。
屋里倒是没想象中那样混乱,没有任何东西被摔坏的迹象,克劳斯的父母正在客厅喝茶,乍一看倒还算淡定。
见到三人后,这两位只是微笑,并用目光示意他的卧室,又轻轻点头,鼓励他们帮克劳斯离开这次失败。
推开卧室门又见墙缝兄。
他比墙缝里的自己更加憔悴,坐在床沿,一个胳膊肘撑在膝盖,一手撑在床沿。
陪在他身边的是达达这小胖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正在吃香肠。
他并没有说什么,可能在这下午达达已经将肚子里的话,全都倒空。
看到三人来,他识趣地起身道:
“我去外面看看雪。”
换成星明来到墙缝兄的身旁落座,并拍了一下他的背,问道:
“在想什么呢?”
克劳斯那张憔悴的脸浮现出一丝平静的微笑:“我只是在发呆而已,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星明在心里暗道其实也是相信你会坚强,但公主不让,所以继续聊道:
“你现在有放弃做冒险家的念头吗?”
克劳斯直起身,轻拍自己那挽起的裤管道:“我觉得我是时候认清现实,过些日子我说不定会去城里找些事情做,这行不适合我。”
拉斐蕾尔闻言已经没有任何劝他,或者打击他的念头。
对于不想做战士的普通人,她只是平和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帮你想想,未来你想做些什么,除了冒险以外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
墙缝兄摇摇头道:“暂时我还没想到,不过我觉得跟我表哥一起开一家店是个不错的选择。”
星明用很放松的感觉道:“是的,这听起来不错,未来你会过得很幸福。”
墙缝兄也露出微笑:“是吧?”
站在一旁的公主听不下去,很气愤地转过脸道:“骗子!你打心底就没想过要跟你表哥进城。”
星明和拉斐蕾尔闻言侧目,去捕捉公主那双褐色的眸子。
很想问句为何这样讲,明明感觉墙缝兄的思维没问题。
转而看向克劳斯,这家伙竟然目光闪躲起来,并且手指也交叉攥在一起。
见这一幕,星明真想说还是你懂他。
那.......既然他根本就没放弃想做冒险家的梦,现在的说辞就显得过于平静。
克劳斯淡淡道:“可能我会去做些别的事情,只是暂时没想好。”
星明并不喜欢这种冷静的叙述,如果受挫了能表现的激动一点倒还好。
这么冷静就怕在冷静结束后,所诞生的东西会毁灭他。
公主在这时不耐烦地给出提议:“别想了!雪停后你跟我走,我带你在城里寻找你想做的事情。”
克劳斯依然用那很憨厚很平静的声音道:“谢谢你,公主,我更想自己去想想。”
“你!”
公主咬着牙说出一个字,接着骂道:“你的铁疙瘩的脑袋能想出什么东西?!你就是想偷偷出去送死!”
克劳斯依然微笑:“不知道。”
公主气的深吸一口气,又道:“你不是想当冒险家吗?你来做我的护卫,刚好我要去其他大陆的市场看看。”
克劳斯微笑着摇摇头:“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担当你的护卫。”
“可你不是还能成长吗?!”公主的音调又高了些,快要能刺穿天花板。
克劳斯解释道:“可是现在的我没资格站到那个起点。”
公主没话说,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已经能滴出水来。
忽然她一甩手,踏着地板转身离去。
“真是无药可救的家伙。”
她愤愤的脚步踩在克劳斯的心底,却只是让他的眼神一瞬间飘到她的背影,随后又凝视在地板。
拉斐蕾尔起身道:“我不明白她愿意给你机会,你为何不珍惜。”
克劳斯坦然道:“她是在施舍我,而我知道我自己不够格,我不会做我无法胜任的工作。”
说他的脑袋是铁疙瘩可能不是假的,的确是一根筋,就要自己试试看自己行不行。
“我们去看看公主,你先考虑一下公主的提议。”
星明也起身离开。
自己拿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聊了两句他就察觉到了。
和拉斐蕾尔后脚踏出这屋子。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在雪里扶着额的公主,在原地摇晃,而后忽然将头埋在大猫的身体上。
这一幕把两人和刚赶来的诺曼都吓到了。
“公主你怎么了!”
公主依然将那张冻得发紫的脸蛋埋在猫鹫的羽毛中,有气无力地操着那口蛮横的语调:
“我可能需要见一下药剂师。”
........
关于公主会病倒这件事,星明在早晨的时候也预料到了。
公主躺在药剂工坊的床上,药剂师只是触碰她的额头,随着一点莹绿色的光芒在他指尖闪过。
药剂师便也惊到了:“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桑切斯那次在雪山里迷路了三天三夜,都没她现在这么虚弱。”
墙缝兄的表哥在昏暗的灯光里叹气:“这些天她骑着猫鹫从蓝宝城赶到村子,又在月石里睡了一晚,今天又闹了一整天,不病的这么重才怪呢。”
星明惊了,合着你这个boss做了不少事啊。
药剂师蹙起眉:“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送她来这里,还任由她胡闹。”
墙缝兄的表哥又叹气:“如果她会听我的话,也不会叫公主了。”
星明也蹙眉,合着你也没比墙缝兄的性格好到哪里去,一个一根筋一个犟种。
不对,这两个好像是一个物种。
拉斐蕾尔问了句:“还有救吗?”
药剂师擦了擦汗:“倒也没那么严重,我去配药剂。”
待到药剂师走开。
诺曼对脸蛋煞白的公主道:“你还是没变。”
公主仍保持着意识的清醒,淡淡道:“我已经变了很多,只是因为是克劳斯,所以才这么任性,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
星明眯着眼睛,担心,这种情绪,他的确是体会出来了。
但刚刚骂克劳斯那番话也是骂得真狠毒。
诺曼因这说辞微微偏头,目光闪烁:“实话说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公主抿着嘴“哼”了一声:“除了爱还能用什么来解释吗?”
拉斐蕾尔此时直接呆住,她没想到这句话能这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而诺曼很显然也同样如此,即使他也已有所察觉,还是无法接受:
“我那表弟.......他,他哪里值得你为他倾心呢?”
很显然诺曼都觉得他的表弟不配。
公主又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不懂,他对我来说就像太阳一样。”
这赞美这么夸张吗?
“等等。”星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这件事他知道吗?”
枕着枕头的公主把脸蛋偏向墙:“他不知道。”
也明白事情不对劲的拉斐蕾尔问道:“既然你爱他你为什么刚刚要骂他,用你的爱去安慰他不是更好吗?”
公主不吱声了,思索片刻才道:“我说的话很过分吗?”
星明道:“可能很过分,但这不是重点。”
拉斐蕾尔都比她更懂感情,至少她想什么都跟星明说什么,所以不理解:
“重点是你应该把你内心真正所想告诉他,告诉他,你不是废物,在我眼里你就像阳光一样耀眼,你很好。”
这话一出,星明都觉得他的队长是感情大师。
公主要是把这话说出口,那想不通的墙缝兄可能一下就想通了。
他不是残疾,废物,这世界其实是有人在认可他,那份邀请,其实并不是施舍。
公主那晶莹的耳垂很快烧上红色,她说的话依然很蛮横很直接:
“我说不出口。”
星明:“那你为什么跟我们能说出口。”
公主道:“因为你们不是他。”
闭环了。
快要崩溃的星明真想把这两人重新拉到一块去,来个坦白局,感觉定能解决大问题。
拉斐蕾尔还是没想通:“所以你为什么对他说不出口啊!”
公主很坦诚,淡淡道:
“曾经我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原谅我,我想先弥补过错........刚刚我好像又犯了错,他可能更讨厌我了。”
“嘶!!!”拉斐蕾尔抽了口冷气:“感情原来可以这么乱。”
星明还是第一次见拉斐蕾尔这样。
在旅途途中他们见过很多人,亲情友情爱情都看过。
甚至才撮合过一对因为世俗而无法在一起的恋人,就在最近。
然而因过往纠缠不清的,这还是第一对。
而星明则冷静不少。
听那意思,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看样子是公主害他没了一条腿,她很愧疚。
但她怕自己的爱会变成对愧疚的弥补,让克劳斯会错意,不敢说。
而克劳斯那边是觉得,她对自己的好,都是施舍自己。
又闭环了。
那本质上不还都是犟种吗?
想到这儿的一刻。
“啪!”
星明拍了下巴掌,顿悟了:“我知道该怎么破局了。”
药剂师的药剂此时还在咕嘟咕嘟煮。
众人一惊:“怎么破?”
星明对病床上的公主道:“他的确觉得你对他的好,都是施舍,所以我们现在要把这施舍变成考验,先把他绑在你身边。”
公主偏过头问道:“我该怎么做?”
星明道:“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公主听完后眼睛亮了起来:“他真的会来救我吗?”
星明无奈地一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了解他,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去试试。”
公主的脸蛋摩挲着枕头,点了点头。
星明想了一下,对不远处的药剂师大叔道:“您能帮帮忙吗?”
听完全程的药剂师大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道:“确实是我来说比较好。”
言罢,他披上斗篷,走进雪里。
亮着昏暗灯光的房间。
一时陷进沉默。
正发着高烧的公主喃喃道:“他真的会来救我吗?”
靠在斑驳墙壁的星明道:“直到现在我都没听过你们的故事。”
公主又不吱声了。
在这时,诺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说起愧疚,是儿时的事情吗?我能想到你们的交集,也就只有那段日子了。”
“嗯。”公主没反驳。
更好奇这故事的星明再次问道:“所以是怎样的故事呢?”
诺曼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故事。”
“但对我很重要。”公主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