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灵青虞的一番话,妖精似的美人沉默许久,才轻声道:“你把我抬得太高了,其实我也自甘堕——”
然后就被猫猫一爪子糊到脸上。
“你根本就没听懂吧?”
还是曹公那两句评价。
【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以及【纵然生于薄祚寒门,甚至为奇优,为名娼,亦断不至为走卒健仆,甘遭庸夫驱制】。
眼前这人的情况就是如此。
世俗大富大贵之时,情天恨海,却因为没碰到知心人,才没出一段旷世之恋。
修行艰难坎坷,资源日渐稀少,变成“薄祚寒门”,却依旧不肯出卖苦力,闷头苦修,而是非要将自己的美貌和风流利用到极致。
宁愿做奇优名娼,也不做走卒健仆。
这样的抉择,自然被旁人又是鄙夷,又暗暗羡慕,并怀揣阴暗的心理,希望tA能坠下来,才能证明“以色侍人不可取”。
就像前世大部分人对明星的态度一样,你凭什么赚这么多钱,如此风光?
戏子而已,不都是金主贵人床榻上的玩物吗?
这种人就不该有好下场,否则让堂堂正正工作的人情何以堪?
但曹雪芹一个清朝人,都不觉得“奇优名娼”或“走卒健仆”有什么优劣之分。
总归是末世将至,大厦将倾。
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灵青虞总不可能比清朝人还古板吧?
何况,她还穿到这个“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自然更不会觉得,此世的成就之路,就只有做题家一条。
“你再觉得自己没节操,只会让我觉得你在炫耀哦!”
小白猫不开心地表示。
“因为你不是女孩子,你当了十八年的男人,天生就能豁得出去,所以堕落得很快,很干脆,荤素不忌,百无禁忌。”
“却恰恰因为这样,才满足条件,开启通往痛苦、欲望与欢愉的大门。”
被迫堕入风尘的可怜女性就不说了。
哪怕是捞女、拜金女,她们也是有谈恋爱渴求的,也是想要情绪价值的。
而且,很多女人就算走上了这一行,除非被他人逼迫,完全没得选。
否则,只要稍微有点选择权,她们还是想选自己心仪的对象——哪怕仅仅是在垃圾和没那么垃圾之间选一个。
男人就没这种情绪和道德上的自我束缚了。
为了利益,别说不喜欢了,哪怕非常讨厌,只要对方身上的利益足够大,也能给你装出个人模人样。
最纯粹、最赤裸、最没有束缚的欲望。
这才是世界的真实。
“男人的欲望很赤裸,但他们容易被欲望支配。”
“女人的欲望往往藏在名为‘爱’的面纱之后,让她们迷失方向。”
“这么看来,你果然是被后土帝尊关注的天选之子呢!”灵青虞一拍爪子,“精神的高度敏感和灵秀是前提,大富大贵之家是外因。”
“而且这个顺序是不能错的,必须先当多年男性,自然而然地没下限没节操,又在变性之后,深刻体察到女性之痛才行。”
“哪怕开局未必被后土帝尊关注,变性仪式失败的时候,肯定已经被标记,成了真正的神选者。
妖精似的美人笑了起来。
tA的声音是沙哑的,就像钩子一样,带着宿醉迷离的梦幻:“所以,我的劣势和经历,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当然。”灵青虞认真回答,“别听那些人叽叽歪歪。”
“我以前出门,如果穿名牌衣服,背大牌包,别人就会用很异样的眼光看我,觉得我的钱肯定来路不正。”
“可如果我穿平价甚至廉价衣服,随便拿个五十块钱的包,别人又会觉得我傻缺、清高,不趁着青春美貌捞一笔,反而傻乎乎受穷。”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我的收入,不知道我的为人,仅凭我的衣着和一张脸,就肆无忌惮下定义。”
“他们心中描绘的那个我,是真实的我,还是他们潜意识照见的自己?”
这就是欲望。
源于内心,又像一面镜子。
在很多时候,必须通过身体的亲密、精神的操纵,才能彻底引出最深层、最不堪、最黑暗,却也最真实的一面。
“洞悉他人欲求,明白他人欲求吗?”妖精似的美人垂眸,“对我来说,这好像是融于骨血的本能。”
不仅是修行后,赖以为生的本能,也是修行前,作为贵族少爷的本能。
权力、地位、欲望、权力。
这都是男性世界的必修课。
是根植在他们骨血里,根本无法脱离的东西。
与女孩子们的互帮互助,温和美好相比,男人天性就要角逐,要争斗,要确立等级分明的制度,要角逐出他们的Alpha。
或者说,头狼。
所以男频小说的男主,必须是至尊,是神王,是皇帝;必须独断万古、震慑寰宇、天下臣服;必须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因为男读者们根本不接受“主角”成为头狼之外的选项,一律称之为“虐主”。
倘若说东亚社会的中庸文化,让这种潜意识只是隐藏在小说、游戏等文娱作品之中。
大家表面上还是推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要谦虚、低调、内敛的话,西方可就赤裸多了。
Alpha式性格的人,就是最具竞争力,最成功的,最吸引异性的类型,也是财富、权利、和成功的主人。
这是社会的共同认知,甚至是择偶的刻板印象。
虽然此世没有东西方文化之别,但因为修行者存在,更加弱肉强食的关系,对强者的推崇更加明显。
哪怕是tA这样的贵族少爷,自小的第一课,也是察言观色。
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名利场上的规则又是如何。
推杯换盏,脂粉环绕之间,根据身份、地位、权力、财富等等,男人们的地位高低,已然成型。
不会有人不识眼色,去坐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人情世故就是在一次次的社交之中,成了融入血液的东西。
“你以为这是空气一样,司空见惯的东西嘛?”小白猫又是一拍爪子。
“酒桌排序这玩意,可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难以理解的文化好不好?”
哪怕放到前世,除却官场文化浸润的部分省份以外,其他省份的人,你问他们酒桌座次该怎么排。
他们也只会犹豫半天,然后硬着头皮说:“要不,我去坐小孩那桌吧!”
妖精似的美人忽然笑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小白猫伸出右手。
警惕如灵青虞,光速窜到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漂亮姐姐”,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我开导了你,你居然想rua我?
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