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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玉听紫娟说黛玉要回姑苏城,立马就疯呆了,被晴雯拉着,回了怡红院。眼见是不行,连老成的李嬷嬷都大哭起来。袭人赶忙去找紫娟,黛玉听了,吃下的药都吐了出来,药紫鹃去看宝玉到底如何?

紫娟随袭人来到怡红院。只见众人都围着宝玉,不知如何是好。叫紫娟到了,贾母责问紫娟对宝玉说了什么,紫娟说道:

“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玩笑说林姑娘来年要回姑苏罢了。”

那宝玉见紫娟来了,一把拉住不放,说道:“要去也带了我去,要死一起死。”

薛姨妈在一旁见了,就说了无妨的话,心里却有了主意。

自古以来男女忌讳的是有情。

若于婚前就动了情,就是大忌,是为人所不齿的。就如那《西厢记》张生和那崔莺莺。

于是那薛姨妈、王夫人有意无意中,就在老太太身边,说黛玉不检点的话,把个老太太气得,又不好发作。知道黛玉嫁宝玉无望,而宝玉也不过是个废柴,就不再一心想着宝玉和黛玉是一对的妄想。

一对冤家,

喜欢过了

也就罢了。

哪有什么地久天长

都是庸人杜撰出来

哄骗那些痴情女子

贾母如何不知?

一时就有人回道:

“王太医来了。”

贾母忙命快进来。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暂避里间,贾母便端坐在宝玉身旁,王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那紫鹃少不得也低了头陪着。

王大夫把了脉,半天也不解何意,起身说道:“世兄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饮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恼中痰裹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此亦痰迷之症,系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壅蔽,较诸痰迷似轻。”

贾母道:

“你只说怕不怕,

谁同你背药书呢。”

王太医忙躬身笑说:

“不妨,不妨。”

贾母道:

“果真不妨?”

王太医道:

“实在不妨,

都在晚生身上。”

贾母道:“既如此,请到外面坐,开药方。若吃好了,我另外预备好谢礼,叫他亲自捧来送去磕头;

若耽误了,

打发人去,

拆了太医院大堂。”

王太医只躬身笑说:

“不敢,不敢。”

他原听了说“另具上等谢礼命宝玉去磕头”,故满口说“不敢”,竟未听见贾母后来说

拆太医院之戏语,

犹说“不敢”,

贾母与众人

反倒笑了。

一时,

按方煎了药来服下,

果觉比先安静。

无奈宝玉只不肯放紫鹃,

只说他去了

便是要和妹妹回苏州。

贾母王夫人无法,

只得命紫鹃守着他,

另将琥珀去服侍黛玉。

黛玉不时遣雪雁来探消息,这边事务尽知,自己心中暗叹。幸喜众人都知宝玉原有些呆气,自幼是他二人亲密,如今紫鹃之戏语亦是常情,宝玉之病亦非罕事,因不疑到别事去。

晚间宝玉稍安,贾母、王夫人等方回房去。一夜还遣人来问讯几次。李奶母带领宋嬷嬷等几个年老人用心看守,紫鹃、袭人、晴雯等日夜相伴。有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有人来接。每一惊时,必得紫鹃安慰一番方罢。

那紫鹃陪在宝玉床上,不想这宝玉从半夜惊梦起,就抱了紫鹃不肯松手,生怕黛玉回了姑苏。那紫鹃一夜没睡,陪着宝玉哭一阵,笑一阵。这紫鹃就把自己的心,都放在了黛玉和宝玉身上。

她原就是老太太给黛玉的,在老太太屋里,从小就和宝玉好得很,这时候就更好了。

那袭人一夜醒来,看到这里。不觉满心都是酸意。

这样一路看来,若是宝玉娶了黛玉,不说那黛玉看不上自己,单紫鹃这样,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太太再喜欢自己,这屋里人,也容不下自己啊!

至于那二爷,那句话不是听黛玉的?

想到这里,

袭人额头上的冷汗,

都出来了!

赶紧用手擦了。

心里也已经和薛姨妈一样

有了些主意。

这紫鹃一句话,把各人心底的那点小心思都带出来了。

只有那妙玉,在那后山上看到了,也听到了。就对徒弟黛玉一万个不放心。此时又无可奈何,不可强行介入,改变什么。师傅观世音早就和她说过,这世间什么都会改变,什么都将改变,只那因果上,是无法改变的、

彼时贾母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次日又服了王太医的药,渐次好起来。

宝玉心下明白,

因恐紫鹃回去,

故有时或做佯狂之态。

紫鹃自那日也着实后悔,

如今日夜辛苦,

并没有怨意。

袭人等皆心安神定,

因向紫鹃笑道:

“都是你闹的,

还得你来治。

也没见我们这呆子

听了风就是雨,

往后怎么好。”

暂且按下。

因此时湘云之症已愈,天天过来瞧看,见宝玉明白了,便将他病中狂态形容了与他瞧,引的宝玉自己伏枕而笑。原来他起先那样竟是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他的手问道:

“你为什么唬我?”

紫鹃道:

“不过是哄你玩的,你就认真了。”

宝玉道:“你说的那样有情有理,如何是玩话。”

紫鹃笑道:“那些玩话都是我编的。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必不放去的。”

宝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笑道:“果真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如今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再娶了亲,你眼里还有谁了?”

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

紫鹃笑道:“年里我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

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你比我更傻。不过是句玩话,他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先是我发誓赌咒砸这劳什子,你都没劝过,说我疯的?刚刚的这几日才好了,你又来怄我。”

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可凝聚,人还看见,须得一阵大乱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

一面说,

一面又滚下泪来。

紫鹃忙上来握他的嘴,替他擦眼泪,又忙笑解说道:“

你不用着急。

这原是我心里着急,

故来试你。”

宝玉听了,

更又诧异,

问道:

“你又着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