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知晓嫂嫂如何珍视这三彩舍利匣,当时做的时候,花了许多精神,一整窑烧制出来,没有一件能让嫂嫂满意。
在大名府的时候,有人上宝德寺就为了看舍利匣,只不过早早就被智远大师收了起来。
后来嫂嫂来汴京,特意去寺中取了舍利匣,他就知晓,他们新窑的瓷器就要靠这舍利匣扬名。
现在舍利匣还没展露在人前,就要将它砸了
“嫂嫂,是不是说错了”
杨钦也忍不住开口。
谢玉琰道:“我说的没错,要将它砸了,用石碾碾碎,不要留下任何碎片。”
谢玉琰重复第二遍,汤兴没有再犹豫,搬起舍利匣走向院子,不一会儿功夫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
杨钦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舍利匣就没了。
张氏望着门外,半晌才回过神:“这,多可惜,那么好的物件儿。”
谢玉琰点头:“即便再烧制,也难烧制出分毫不差的舍利匣。”
“那为什么要砸”张氏道,“你若是不愿意拿出来,就……藏起来好了。”
“被人发现会有危险,”谢玉琰道,“既然如此,不如砸了干净。”
杨钦念叨着:“再烧制不出分毫不差的了。”想想就觉得难过,这舍利匣入汴京时,他一直想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有半点磕碰。
谢玉琰道:“为了新窑扬名也只能如此。”
杨钦不明白:“东西都没了,怎么还能为新窑扬名”
谢玉琰道:“我早就让人送信回大名府,让三老重新烧制出一只新的,那只舍利匣会跟着这批瓷窑一同入京。”
“再说没有了原来的舍利匣来比对,谁又能发现差别”
让重新烧制舍利匣,这还是开香水行之前的事。
那会让她也不知晓谋划能不能顺利,只是烧制出一个备用,现在一切都按预想的进行,旧的自然就要砸碎。
阿嫂说的都没错,没了之前的舍利匣作比对,谁又知晓差在哪里但杨钦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要这样。
谢玉琰道:“很快你就知晓了。”
说完话,谢玉琰看向张氏:“一会儿我要回南城码头,娘与钦哥儿还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娘也不用担心。”
张氏和杨钦都想与谢玉琰在一处,却又怕坏了她的事,只得答应。
……
汴京,夏家庄子上。
李管事吃了早饭,就在田埂上转悠。
贺家做的各种买卖,都有李家一份,李家因此将李管事派来,除了帮忙之外,还要盯紧贺家,以免贺家耍什么手段。
即便是姻亲,在利益面前也没有绝对的信任。
贺家人被抓之后,李管事就被李夫人安排到了庄子上,也正因为这样,李家乃至夏家都没被牵累其中。
李管事最近一直在思量,贺家的买卖到底为何会暴露明明之前都好端端的,衙署那边也没有任何迹象有人盯上了夏家。
他不相信只是因为郭家兄弟的一张诉状,引起了衙署的猜疑。
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他们不知晓的缘由。
只能等到风声过去之后,再设法从郭家兄弟下手,窥探内情。
“管事,”李管事身边的下人低声禀告,“西边庄子里来人了,说一切都准备好了,问咱们何时动手”
西城外,庄子里还关着十几个女子,都是贺家从掠卖人手中收来的,原本她们会被卖去各处,可贺家出了事,这桩买卖只能停下来。
就这样将人放了或是杀了,李管事都会觉得可惜,因为她们之中,已经有好几个被他说服,变成了圣教徒。
多招揽一个人入圣教,圣教就会壮大一分。这种受过苦楚和折磨的人,格外容易将圣教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握在手中。
毕竟是圣教给了她们活下去的机会和勇气。
每次有被掠卖来的女子,李管事先是故意让人折磨她们,然后又在她们最痛苦之时,伸出援手,要么给饭食,要么送药进去,告诉她们,他是圣教中人,会想方设法救她们离开。
他自然不会真的将人救下,但在这些女子心中,他为了帮忙冒着极大的危险,已经想尽法子,帮她们活下来。
他还会承诺,不管她们卖到哪里,圣教都会设法找到她们,只要她们笃信摩尼和尊首。
他做这些,不会让贺家、李家人知晓,圣教就是要从这些达官显贵手中夺得利益。
利用达官显贵的地位和身份,依附他们而活,等到积攒了足够的人力、财力,再一呼百应,夺得大梁的江山。
多了他这样的教徒,圣教自然会壮大。
他说的话,也不是全然不兑现,圣教会找那些女子,只不过不是救她们脱离苦海,而是让她们继续为圣教做事。
被卖的女子,姿容都不错,若是卖去好人家做妾室,自然也能弄来银钱,除此之外,还能帮圣教打听各种消息。
这也是李管事看不上云栖寺的地方。
云栖寺的几个比丘尼,仗着在教中时间久了,格外不服管教,好似没有了她们,圣教在汴京就寸步难行。
他就让那些比丘尼看看,在汴京,圣教到底要依靠谁。
“现在就去吧,”李管事道,“以免夜长梦多。”
李夫人一直催促他解决了那些女子,也到了该动手的时候。
不过那些信奉圣教的人,他也会趁机救出来,让她们立即加入圣教,以后在圣教的安排下做事。
下人去牵马,主仆两个直奔城外庄子上而去。
在庄子门口下了马,李管事看向迎过来的下人,这人也是教中人,被他安插在此处做事。
“人呢”
下人道:“还是在后院,我让人准备好了饭菜,里面下了毒药,只要管事说一声,立即就给她们送去。”
管事点点头:“现在就去。”
下人也不耽搁,立即引着管事前行,只不过当走到后院的时候,下人忽然向后退了一步,管事没察觉到蹊跷,依旧前行,却在这一刻,一阵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矢直奔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