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个毫不犹豫,一个稍有迟疑。
叶昭瑜问:“为何要走丹道?”
大道初心是什么?
这次换凌鸢面色犹豫,川穹则不假思索道:“弟子资质低下,走法修之道艰难苦涩,只怕终生难以筑基。长老既说我于灵材有悟性,想来我走丹道比做法修容易。”
“这么说,你便只是想通过丹道筑基?”叶昭瑜询问。
凌鸢用余光瞥了川穹一眼,觉得她的回答太过权衡利弊,恐引长老不喜。
但叶昭瑜面色如常,连语气也未听出什么有何不对。
川穹垂下头道:“弟子当前筑基无望,便全心只想更进一步。”
叶昭瑜悠悠道:“若只要筑基,我可予你丹药,大量堆积,无需苦修,保你筑基成功。你可愿意?”
川穹一滞,当即语声急切道:“弟子不愿这般。”
话说完,川穹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资源堆积涨修为的同门,脸皮不由涨红。
叶昭瑜饶有兴趣:“你既只想筑基,又为何不愿?”
川穹低头:“弟子不愿借助外物。”
“为何不愿借助外物?难道你一路修行,没吃过一枚丹药,没用过一株灵材?”
川穹怔怔:“不一样。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弟子双亲在时曾说,丹药堆积于大道有弊无利,必走不远。”
话说完,川穹宛如一沉寂许久的重钟忽被敲响般浑身一震。
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只想筑基。自己于大道亦有远望!
此想法在其他修士看来不值一提。已入修行,谁不是妄想长生,踏入无上境界?
但于川穹,却像重钟声响,被一击敲醒。
她固步自封太久了。
记忆里,是测灵根时父母失望的眼神,是长老带自己入宗随口说的一句“你资质低下,此生筑基无望。”,是无数同门“你修炼便只求身体康健”的劝诫。
练气,筑基。
筑基方为正式修士。
她便把所有心力所有目标都放在筑基上,只要筑基便死而无憾,忘了大道无边。
脑中忽地清明,川穹正欲抬头,却觉周边灵气暴涨,涌入自身。
“盘腿入定。”
榆长老清冷的声音入耳,川穹下意识照做,打坐闭眼。
叶昭瑜挥手给她设了一道结界。
凌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一扭头,榆长老的目光已移向自己。
“你呢?”
“我,”凌鸢犹豫间,脑中晃过无数念头,最终在那双仿佛透彻一切的目光里选择如实说出本心。
“弟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走丹道。”
一出口,后面的话顺其自然地流畅起来,凌鸢不假思量道:
“母亲说我资质一般,与其当个普通法修不如钻研旁道,寻个技艺。炼丹师数量稀少,地位崇高,只要我能当上,便一世无忧。”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即便混吃等死也有保障。
同为资质一般,凌鸢有个金丹期修士做母亲,处境大不同。
自她有记忆起,永远被师兄姐妹簇拥着,一点进益便鼓励,稍有不顺亦得安慰。
她过得顺遂自由,快快乐乐,亦无野心。
所做一切,修炼也好,加入炼丹课也罢,都是为让母亲宽怀。
在凌鸢看来,母亲是金丹修士,寿元五百载,自己即便一辈子是个练气修士,百年寿命,也能一世无忧,得到庇护。
但既然母亲想让自己做炼丹师,她自然要努力去做。
叶昭瑜点点头,没再言语。
凌鸢只好默默望向结界里的川穹,等她出来。
一刻钟后,结界散去,川穹睁眼,周身气息已稳定下来。
接连突破两层,练气六层。
她神色欣喜,望向叶昭瑜拜首:“弟子多谢长老点拨。”
叶昭瑜对她道:“你们虽对灵材有些悟性,然尚未接触炼丹,在丹道上天赋未知。凌鸢承母命,只走丹道。你却有其他选择。”
“灵草主类有灵草和妖兽,培植与御兽亦是修行,你可有意向?”
川穹犹豫:“弟子对这两道并不了解。”
叶昭瑜点头:“后面将添灵草培植课,藏经阁亦有灵植师与御兽师,你可先了解一年。明年接触丹炉后再做打算。”
川穹感激点头。
两个弟子离去。
叶昭瑜静静地翻起已撰写完成的《炼丹初学》。
洞府里下了结界,青玄在一旁整理答卷,疑道:“真人可是要收那二人做弟子?”
“不一定。”
那就是有可能的意思。
青玄惊讶,没想到叶昭瑜竟真考虑过在幻月谷收弟子。
他一直以为是暂居幻月谷,从而寻找虚空入口,离开碧落大陆。
但除了刚来幻月谷的那段日子,叶昭瑜已经大半年没再提及搜寻紫烟元君踪迹,倒是开设炼丹课,教那群幻月谷弟子教得十分认真,让青玄一度怀疑叶昭瑜是不是就准备一直在幻月谷当长老了。
用神识将《炼丹初学》刻入玉简,叶昭瑜握着冰凉的玉简垂思。
藏经阁内所有关于紫烟元君的玉简大半年前便全部看完,但除了知道紫烟元君在突破后没有立即离开碧落大陆外,再寻不到其他踪迹。
就像是,刻意放了个饵后又被隐藏。
叶昭瑜找过江阴白,她是紫烟元君后代,性子豪放大咧,但对祖宗之事一问三不知。
幻月谷的元婴修士一直闭关,叶昭瑜能找的便只有云初瑶。
事关幻月谷隐秘,云初瑶身为掌门怎会轻易说给她听。
想明白这些后,叶昭瑜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地教导了幻月谷弟子一年。
或许还要更长时间。
她一边修行,一边教习,感受着幻月谷的岁月安好,隐隐明白师祖带自己来碧落大陆的用意。
“你出一趟沧澜城,将褚仪接来。”叶昭瑜对青玄道。
青玄懵道:“褚仪,是谁?”
“我的弟子。”
叶昭瑜一顿,忆起青玄并未见过褚仪,也不知她现处何处,便站起身。
“也罢,我亲去一趟。”
她飞出洞府,唤回宵练剑,一路直下,半晌后出了幻月谷山门,飞往沧澜城城门。
云端上,紫色木剑收敛住华光,宵练音色不虞:“我正养草呢,你一声不吭就将我虏了来。”
她最近痴迷看藏经阁音修华长老座下弟子排社戏,一说话便满口痴男怨女的腔调。
叶昭瑜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