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皇帝就得到了结果。
长春宫和启祥宫今夜燃烧的炭火都是极易爆出火星的菊花碳,宫门口巨大的吉祥缸内全部结冰,无水救火。
而凉月之所以带着三个孩子来长春宫。
是因为福康安一整天了,哭闹不止,嗓子都要哭哑了,凉月才不顾宫人劝阻,悄悄带着奶娘和孩子来寻七阿哥。
弘历只觉得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宫中搅动风云。
冲动之下将今夜熟火处的太监和两宫准备炭火的太监共计一十八人,全部判了绞刑。
凉月听闻启祥宫暖阁也跟着着火坍塌,一脸的后怕,心慌的要含烟让奶娘将三个孩子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凉月颤抖着声音,用缠满纱布的手去摸福康安熟睡的身体。
“幸好今夜带着安儿他们来了长春宫,否则只怕我们母子四人早已命丧黄泉。”
弘历见她后怕的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柔声安慰:
“别怕,只是意外,朕已经下旨将他们全部处死,没事了,没事了。”
凉月缠着绷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要带我的孩子们出宫,我们不能再待在宫里,这绝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纵火,想要了我们的命。
皇上,你当真什么也查不出来吗?你不是皇帝吗?为什么这么无能?你难道真的相信这就是意外吗?
我们一定是被人发现了,挡了别人的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弘历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钝痛。
“晴儿,你冷静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朕好不好?”
凉月被他用力抱着,眼中闪过挣扎和痛苦,最后放声痛哭,直接就晕了过去。
张院判刚刚给皇后施了针,正在做详细的检查,就被皇帝唤至外间给哭晕过去的凉月诊脉。
摸上凉月脉搏,不免眉头紧皱,连忙为她用针灸刺激胸口的穴位。
“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张院判一连扎了多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回皇上,护国夫人这是情志失调,悲痛交加诱发的心疾。
若不是老臣就在身边,第一时间施针为她疏理心脉只怕再晚一会儿,人就没气了。
好在现在稳定了,老臣开一副养心的汤药,再配副安神汤,好好睡一觉,只要情绪稳定,应当不会有大碍。
只是日后务必要仔细保养,万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否则随时恐有性命之忧啊。”
弘历闻言,只觉得今夜是他一生中最为悲痛,最为难捱的一夜。
“朕知道了,你去开方子吧。”
太医刚刚退下,内间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永琮,永琮……”
弘历为凉月盖了盖锦被,这才大步走进内间,刚绕过屏风,就看到皇后赤着脚,一身白色寝衣带着点点血迹,跌跌撞撞的摸着往门口而来。
“永琮,别怕,额娘来找你了,你不要怕,额娘这就来找你,你等等额娘。”
弘历一把拉住四下摸索却慌张的皇后,一脸关怀道:
“皇后,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皇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发出凄厉的哭声。
“皇上去救救永琮,着火了,他一定怕急了。”
皇帝忍痛抱住皇后,开口道:
“永琮很好,他只是受了惊吓喝了药睡着了,皇后你安静点儿,不要太激动,会吵到他的。”
富察皇后闻言这才冷静了许多,只是那么大的火,她心中还是不安,没有摸到他温热的身体总归是不踏实。
“好~好~,我不激动,我不吵,弘历求你让我抱抱他,摸摸他,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现在心里好慌。”
弘历说不上是心疼还是庆幸她的眼睛暂时看不到了,亲自扶着她去了外间,对着抱着福康安的章嬷嬷招了招手。
章嬷嬷会意,上前一步,将福康安递给了皇后。
皇后下意识的去摸福康安的脸,之后向下摸他的衣裳和配饰。
摸到熟悉的金锁和平安扣,又向下摸去,直到摸到衣摆下熟悉的茉莉花刺绣,富察皇后这才松了口气。
瘫软的靠在皇帝的身上,手中却紧紧的抓着福康安的衣角。
“还好我们的小七没事,否则我也不想活了。”
弘历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皇后,永琮很好,让他好好睡一觉好不好?先让太医给你瞧瞧眼睛。”
富察皇后闻言不舍得松开手,让章嬷嬷抱走。
“明玉呢?让明玉去守着永琮。”
弘历拥着她往寝殿行去,一脸惋惜的道:
“明玉为了救你冲进了火场,没有出来。
朕已经做了嘉奖,惠及其家人,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富察皇后闻言,呆呆的靠在弘历怀中,任由他拥着自己往前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身边的人竟都一个个的离她而去,心脏不由得一抽一抽的泛疼。
“皇上,暖阁为何会起火是意外还是人为?”
弘历闻言,身体一僵,扶着富察皇后的手微微收紧。
“长春宫与启祥宫暖阁同时失火,定然不会是意外。
只是涉事人员审讯不出什么名堂,朕只能先杀了他们,暗地里重新调查。
左右逃不出宫去,朕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富察皇后听闻还有启祥宫暖阁失火,也不免惊呼,下意识的捂上自己的嘴巴。
“幸好,幸好尔晴她们母子来了长春宫,如果不是安儿哭闹,是不是她们母子就凶多吉少了?
皇上,容音自册封之日起,就侍奉太后,善待妃嫔,治世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为什么?
到底是谁要害我?背后之人其心之毒,简直让人齿冷。
一旦尔晴她们母子四人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和傅恒额娘他们交代?”
弘历摇了摇头,似是想起她看不见,低声道:
“一切交给朕,朕不会这么算了。
尔晴为了救你和永琮,出来后因为情绪起伏不定诱发了心疾,已经晕过去了,如今还在外间躺着。
你不要再让朕忧心了好吗?给朕点时间,朕会把那条毒蛇揪出来的。”
富察皇后指甲嵌入掌心,强忍下自己内心的愤怒,点点头乖乖躺下,任由太医为她检查眼睛。
张院判也查不出任何缘由,后来摸到脑后的瘀血,心里有了猜测。
“皇上,皇后娘娘眼睛看不见可能是烟熏或者脑部受到撞击瘀血堵塞所致。
等瘀血散了,或许眼睛也就复明了了。
老臣学艺不精,一时也诊断不出缘由,这还要再等等看看瘀血散了是什么情况再做定夺。”
弘历闻言,紧皱的眉头就没有平复过。
可他依旧坐在皇后的床榻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没事皇后,你不要怕,朕让叶天士来给你看看,定能治好你的眼睛,你不要有负担,或许明日眼睛就恢复了。”
说罢,扫了一眼殿内的宫女太监,厉声道:
“好好伺候皇后,若是再有差池,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众人惶恐,连忙跪下,战战兢兢的叩头表示不敢,自己一定精心照顾皇后娘娘。
弘历安排好皇后这边的事宜,这才安抚了她几句,起身往外间行去。
看着凉月苍白的脸和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怜爱的为她抚平。
隔着被子一把抱起凉月,将她送回启祥宫中,和衣与她躺在一处,悲痛至极的皇帝才有机会悲伤,抱着她无声的落泪。
凉月感受到颈间的凉意,原本想要继续装昏迷,只是想了想又睁开了眼睛,用手腹细细的为他擦拭。
“弘历,想哭就放声哭出来吧,哭出声来会好受一点儿。”
她像哄孩子一样抱着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他悲痛至极的内心。
弘历想到那个今日还对他笑的欢快的永琮,那个刚刚开始学会喊阿玛的永琮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就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了哽咽的哭声。
好在他是帝王,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哭声,将悲痛压下。
凉月捧着他的脸,柔声道:
“弘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和安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皇帝抱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凉月也不催促,就这么任由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