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碍的。”王小佳缓了缓,叹息道:“我又不是纸糊的,碰一下就碎。”
“再说现在换的药,还有海棠姐托人给找的那个大夫都挺好。”
“真比前两年好多了... ...你看我刚才,还跑了两步儿呢。”
“... ...姐你可真行,”王小树却像是根本听不进去似的,扶着王小佳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写着后怕,“你别总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行么,算我求你。”
“那你呢?”王小佳眸间含着几分愠怒,清秀眉梢紧紧蹙起,“我刚才要是没冲进来,你个小瘪犊子指定得把手指头切下去!”
“... ...不能。”王小树一听这话,顿时心虚,视线开始左右漂移。
王小佳忽然觉得那种令她不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抿住嘴,好半天都没说话,用一种试探又酸楚的眼神直勾地瞅着弟弟。
王小树作势要松开她,“姐你要真没事儿我就切、切西瓜了。”
王小佳却蓦地伸手攥住他胳膊。
这几年,王小树身姿挺拔不少,已经跟王忠汉差不多高了。
虽然身形仍然清隽偏瘦,骨骼和肌理却已经是个十成十的男人样儿。
身上硬邦邦的,笔挺而结实。
他并不是羸弱的瘦,而是精壮,只不过穿上衣服瞅不出来。
王小佳之所以清楚,是因为前儿个她偶然看见王小树站在院儿里干着干着活热了,便忍不住脱了上衣,只穿着长裤。
他对姐弟之间的男女之防一直很重视,尊重她、也极懂分寸,是以为她还睡着才脱了的。
彼时刺眼的日光照在他宽阔的背上,他一俯身,脊柱两侧有力的肌肉便隐隐收缩,
王小佳当时也不知是咋想的,下意识地就猛然转过头。
她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惊愕又纳闷。
后来细想,便觉得或许是这几年以来他们姐弟之间谈心甚少,距离稍微疏远了些,她才会这样奇怪。
... ...是一种,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的奇怪。
忽然顿悟,他已经是个响当当的男人、可她却还总觉得他是个小娃子的奇怪。
王小佳这么想着,喉咙便冒出苦涩,忍不住坦言:“小树,这几年我都觉得你好像不太爱跟我唠嗑儿嘞。”
“好些时候,我都能瞅出来你心里有事儿... ...但你也不跟我说。”
“你一定要这样吗?”王小佳越说越难受,声音也隐约哽咽。
她清秀恬静的眸颤动着,定定地仰头瞅向王小树,“你一定要,跟哥学,是吗?”
“啥都不跟我说,啥都瞒着我,你们都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是吗?”
“... ...不,不是。”王小树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激动,甚至看上去跟要哭了似的。
他顿时心急如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咋说。
他,他还是说不出来。
他要咋说呢,他总是跟她保持距离是怕自己忍不住。
他们都还没有成年... ...时候还没到。
这也是他和哥之间不用宣之于口,便心知肚明的默契和承诺。
王小树几番磕巴支吾,把王小佳听得越来越伤心。
她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就走。
倔强又隐约透着清冷地说:“罢了,我做啥要逼你呢?”
“你原本就长大了,是个老爷们儿嘞,往后... ...也是要搞对象、结婚成家的。”
“我也是糊涂了,明明前几年我还说过,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插手太多,这就忘了。”
“小树,是姐错了,你别搭理姐。”
“你就当... ...我今儿没说过这样的话吧。”
“不是!姐——”
“小树!王小树!”
王小树才要去追小佳,就听王忠汉推门而出,几步跑过来探头道:“小树嗷,给哥跑个腿儿呗?”
王小佳听见这话蓦地停脚,说:“我去。”
她语气平平,听得王小树瞬间揪心。
王忠汉一愣,下意识地就反驳,“诶呀你去个——”
“哥!”王小树急忙打断,“你,你就让姐去吧。”
“她总憋在家里也难受,咱们村儿今年也修路了,好走多了。不碍的,让姐出去转转吧。”
“... ...”王忠汉皱皱眉头,盯着王小树瞅了瞅,只见他鲜少面部表情非常丰富,甚至还挤眉弄眼地暗示他。
他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王小佳。
得。
这指定是干仗了,闹别扭了!
王忠汉扫了王小树一眼,王小树又挤挤眼。
王忠汉便顿时了然,这死崽子指定是又搞老一套... ...
“行。”他终于痛快答应,“去食杂店儿买瓶醋就行,我这刚才突然想吃酸的... ...惦着一会儿炒个醋溜土豆丝儿啥的。”
“知道了。”小佳应了一声就往外走,没等王忠汉问就说:“我还有钱呢哥。”
“啊。”王忠汉木木然地点点头,不忘嘱咐,“慢点儿走啊小佳,不着急。”
“走道时候精心瞅着点儿。”
“知道了。”王小佳还是这仨字,语气仍然毫无起伏。
王小树绷着张脸,深深地望着王小佳清瘦的背影,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碎了。
王忠汉却挺沉得住气,还挑眉贼笑一声,拿胳膊捅咕弟弟,“咋?跟你姐吵吵儿了?”
“我先跟着她去,回来再跟你说啊哥。”王小树压低些声音,喉咙深处透出微弱的沙哑。
王忠汉也没拦,他也不放心,就痛快道:“成,那你先去。”
“你注意着点儿,她本来就不高兴呢,再瞅见你肯定得气得掉泪儿。”
“... ...走了。”王小树没再回。
他心想,刚才小佳姐就要掉泪儿了来着。
他把她惹哭了。
他咋能把她惹哭了呢,他是想好了、下定了决心要护着她,伺候她一辈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