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成。”迟铁终于为这事儿松了心。
俩人凑得可近可近,车厢里啥光亮都没有。
只有窗外月色投下,隐隐在地上映出剪影。
影子里,两个人瞧着像是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旖旎而亲昵,谁都插不进去似的。
醒了的何莉不自觉屏住呼吸,盯着地上的影子看,喉咙里再次生出刺痛。
她就是觉得没道理。
迟大哥那么苦,找还为啥不找个懂得体贴他、照顾他的,反倒是找个看上去就不咋安分的女人,长得就跟个妖精似的。
而且还矫情的要命,得让人来回来去地伺候。
连鞋都不能自己脱。
何莉觉得她这么想才是对的,才是真的关心迟大哥。
她就是为了迟大哥打抱不平,所以才会觉得这么堵心这么窝火儿呢。
姚海棠早就察觉到从上铺投来的视线,贼尖锐贼不友善,瞅得她都无奈了。
她抿抿唇,片刻沉默、暗暗思索。
迟铁瞧出来了,他在昏暗中朝身后漠然瞥去半眼,动作不大,不会被人察觉。
随后再看向姚海棠时,只见她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悄悄弯起,从里到外都冒着精气儿。
姚海棠拍拍他,这回说话声音不算太小,“我去厕所,你在这儿等我就得了。”
“太晚了,大家基本都睡了,你看着点儿东西。”
言罢,她便翻身下床。
迟铁伸手拿起她的鞋,给她穿上,也没反驳。
他对姚海棠太了解了。
她肯定是憋坏水儿了。
而且这坏水儿她还非得撒出来不可。
于是,迟铁便乖乖等在床上,幽深目光直直盯着姚海棠走出小车厢的背影。
大概几分钟以后,上铺的何莉也手脚并用动作稍显急促地爬下床。
迟铁刚硬脸颊绷紧,还是忍不住心焦。
他很努力地给自己讲道理,不能因为姚海棠有了娃就把她看得比从前要弱,姚老板不喜欢这样。
他不能把自己的不踏实、敏感多想也传染给她,让她也跟着一起焦灼。
迟铁这么想着,不禁难耐地阖上眸,重新躺在她的床位上。
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听自己狂躁不安的心跳。
他提醒自己,你不能一直这样儿,迟铁。
有了娃是好事,你不能因为有了娃就又回到老样子了。
你不能拽得她也觉得沉,要多学学她,把所有事儿都想的美好又轻松。
很多时候用劲用过头未必是好事,你自己也清楚。
此时此刻的卧铺车厢很安静,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是窗外铁轨起了哐啷的声音。
迟铁却好像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愈发粗重嘶哑的呼吸。
……
姚海棠是存心想勾何莉出去找她。
不过也是顺便,她是真想嘘嘘。
怀孕以后有点尿频了还。
走出厕所以后,姚海棠不禁叹了口气,稍微神伤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小下。
谁叫她非得嫌弃这个年代的娃娃嗝屁袋呢。
嫌弃娃娃嗝屁袋的下场,就是要接纳可能会被种上的娃。
姚海棠吊了吊眉梢儿,差点被自己逗笑。
出了厕所以后她却没直接往回走,而是刻意一扭身,慢悠悠地走到火车侧门旁边站定。
没过一会儿,旁边就多了个人。
姚海棠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谁,却不急着开口。
何莉哪里耐得住性子,她早就快憋炸了。
张嘴就问:“你真的是迟大哥的媳妇儿吗?”
“我看你们应该才搞对象没多久吧?”
“啊?”姚海棠慵懒侧眸,笑得那叫一个妖。
她眸底浮动着春水似的动人,得意道:“是么?”
“那可能是我俩太腻乎儿了,瞅着就不老像两口子的呗?”
“是不是搁你看两口子就得跟战友似的纯洁,不应该总贴一块儿呗?”
姚海棠咧嘴,可坏地问:“咋,你嫉妒啦?”
“刺瞎你的眼啦?”
“... ...你!”何莉没想姚海棠会突然这么厉害。
她分明笑得又魅又多情,说出来的话却过于犀利刻薄。
何莉原本笃定他俩肯定没认识多久的,这一下儿也拿不准主意了。
姚海棠慵懒靠着,眼睫微颤,虽然不太想拿肚儿里这个说事儿,但就是忍不住了。
她故意挺了挺腰,把厚实的外套抻得紧了些,小嘴儿一撅,“喏,这是我俩的娃。”
“如假包换。”
“你说我俩是搞对象儿也没错,因为我俩每天都在搞对象儿,谈恋爱。有娃没娃、结没结婚都一样。”
“等我俩变成老头老太太了还得天天打啵儿呢。”
姚海棠龇牙挑眉,“咋样,是不是更气啦?”
何莉只觉脑瓜子里嗡地一声炸开,眼前直冒金星,像是遭受了无比巨大的打击,讷讷道:“咋,这咋可能呢... ...”
“你,你俩真是两口子... ...”
言罢,却恍然抬眸,红着双眼恨恨地瞪向姚海棠,如同斥责一般伸手对她指指点点,“既然是这样,你就更应该可怜迟大哥了!”
“你俩都结婚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以前的事儿!”
“他打小儿就没过过一天舒服顺当的日子,现在凭啥还得伺候你?”
“你,你心里真的过意得去吗?你不可怜他吗?!”
“... ...我滴天老爷啊。”姚海棠都听笑了。
她乐得不行,眼眸都浸满雾气,末了儿好歹缓缓才道:“我凭啥要觉得他可怜?”
“他哪里可怜。”
姚海棠笑得轻慢,就跟玩儿闹似的。
眸底却是一片淡然认真。
她回望何莉,弯起眉眼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心疼他。”
“但我却从来没有可怜过他。”
“他有个很爱很爱他的妈妈,有很多关心在乎他的人,在这之外,还有高尚的人格、一颗充满善意赤城又滚烫的心。”
“他每时每刻都在拼尽全力去爱这个世界,我为什么要跟他说他很可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相当于我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自我救赎。”
“我在反驳他这样都是没用的,他仍然是个有着悲惨过去的可怜虫。”
一语言罢,姚海棠仍然在笑。
却是神色在笑,眸色清冷又不屑。
仿若他们和何莉,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也不在一个高度那样。
她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何莉同志,照我看,你倒是真挺可怜。”
“喜欢就说喜欢,不甘就说不甘。”
“过去你喜欢过他,可又和大多数人一样也不敢去靠近、去关心。”
“时至今日再遇见才觉得后悔。”
姚海棠终于收敛笑意,起身与她擦肩而过。
她纤瘦的肩膀无比用力地与何莉碰撞,头也不回地落下句,“你不敢不是你的错。”
“但不要瞅着有人敢就瞎嫉妒。”
“我家迟铁好得要命,合该是我这么个举世无双世间仅有的人去疼他爱他。”
“别胡乱可怜人嗷,我俩那是互相宠,你这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
“洗洗接着睡吧。”
“别再拿你那俩不咋大的眼珠子偷窥人搞对象儿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