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在历史长河中挣扎下来的大家族同样。
对于百里绮来说，君臣之间也无需刨开来相见，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妨碍公务就行。
这样的家族机密，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更别说眼下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东方辞当真是……没有一丝防备。
百里绮有些头皮发麻，其他人也略微有些沉默，林寄看东方辞的眼神，更是古怪得很。
百里绮委婉开口，“嗯……东方家密信的识别方法，其实可以不用说，你只用告诉我，信里所表达的真实意思就行了。”
东方辞抬起眼，一字一句道：“东方家对陛下，没有秘密。”
百里绮对上他认真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林寄“啧”了一声，心道东方辞真是不要脸。
西司烛眸光闪烁，沈连成咳嗽一声，打破尴尬。
“如今既然确定了公仪熙就在护国寺里，想要引陛下在五月初六，也就是大后天上巳山，那接下来，我们也该有所准备了。”
“克洛那边如何？”百里绮向沈连成看去。
沈连成道：“克洛说，这两日，公仪熙可能会派人进京，带走‘小娇’。”
西司烛蹙眉，“可国师染了瘟疫，这个时候上山……太过危险。”
百里绮只得又向东方辞看过去。
“信中可有说明，国师大人的病情是否危急，能不能治得好？”
东方辞为了不遗漏任何一个字，又把信看了一遍，确认道，“信中没有透露出危急的字，如果情况危急，那么信里会写……”
“好！”百里绮连忙打断他，生怕他把东方家的‘摩斯密码’全部透露出来。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也不是不相信她身边的他们。
而是这种机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否则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利用来挑拨离间，让他们之间发生信任危机。
“我信你。”百里绮道，“这封信，既然用的是你东方家的密信方法，那么你知道怎么读就行了。”
她担心其他人多想，又道，“不要给别人利用的机会。”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一个秘字。
东方辞垂眼，“臣明白了。”
百里绮最终还是决定。
“五月初六，上巳山。”
见众人想劝，她道，“我意已决。”
“早点解决公仪熙这个隐患，也能早些让晟国安定。”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公仪熙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那克洛那边……”沈连成犹豫。
“公仪熙的人认不出小娇，但公仪熙，是一定能认出小娇的。”
百里绮想了想。
“尽量让克洛拖到五月初五，公仪熙应当不会亲自下山来接人，在上山的途中，让假扮小娇的人逃掉，到时候宁东军应该会戒严巳山，回京途中设埋伏，哪怕找不到人，也不会让‘小娇’回京，打乱他的计划……”
只要让公仪熙坚信，被带上山的人是小娇就行。
“另外……如今国师既然染了瘟疫，那想必不会藏入不透气的密道里，为了不扩大传染性，看管的人应该是固定的，并且不会与宁东的士兵和公仪熙直接接触。”
百里绮向影看去。
要论悄无声息，如今也只有影的人可以了。
“你派几个人去，若是能直接替代看管国师的人，便先替代了他们，暗中不动，若是不能，就在公仪熙要动手前，将国师和上山的御医带走。”
染了瘟疫，定然是不能直接回京城，百里绮正思索着，东方辞开了口。
“臣之前在京外的村子里治疗瘟疫，知道几处地方，可以供国师落脚，年前百姓们各自迁走，眼下应该都是空置的村落，有东方家的人在，瘟疫不必太过担心。”
计划暂时敲定。
百里绮倒是不担心自己会染上瘟疫。
如果按照林寄之前的说法，他身体里有蛊虫所以不会被瘟疫感染，那么她应该也一样。
她担心的，是假扮小娇的青衣女和被囚在巳山上的国师和东方家的御医。
计划得很好，但中间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她派人往南边去，告诉南宫慎，五月初六将要上巳山，杀公仪熙，让他带的兵守好巳山后的山谷和那一片地区，若遇宁东兵，杀无赦。
京城虽然才开城没几天，但热闹得很快。
百姓们经过三个多月的封城，对女帝统治下的晟国信心大增。
再加上封城这段时间，全民发明家和创造家的氛围影响下，不少人都成功入了科技司和农业部，正式入仕，无论男女老少，晟国如同承诺那般，只要做出了成就，就兑现相应的奖励。
这使得京城的风气，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有些银钱的人家，子女只要足够聪明，不论男女，通通都请了先生上门教导，又或者是送入私塾中，为家族增光。
城门一开，百里绮就派了人前往晟国各地，宣扬京城的新策，力求将这个改变，辐射整个晟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巳山之上，剿灭公仪熙。
克洛带着人出城那天，百里绮在城楼上目送，小娇站在她旁边，见扮作胡商的车行在城门口接受检查，然后出城，渐渐远去，心中的烦闷渐渐被担心替代。
“姐，你说，他们会平安归来吗？”
百里绮知道她真正想问的人是谁，她摇着扇子，看着远去的车马。
“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姐姐也无法给你保证。”
小娇袖下的拳头握紧，唇瓣也抿得发白。
自克洛坦白身份后，便一直在向她道歉，但她不想见他，将对方拒之门外，如今对方走了，她心底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她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但如今商行的各种事情，都无需她再亲力亲为，皇城脚下，皇商经营，没有人敢冒犯。
她闲下来，便胡思乱想了起来。
“姐，听说此役之后，京城要建女学？”
百里绮向她看去，“你想去？”
她记得，小娇也最不喜欢学习了。
小娇点点头，“我想去，我……”
她话音顿了顿，“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黄金屋。”
多读书，或许她就能像大哥和姐姐一样聪明了。
不至于傻傻的，被人利用了也发觉不了。
百里绮有些欣慰。
经过这次打击，小娇总算是长大了。
她道：“好。”
“便让你做京城女学的第一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