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更惨,柴房里被一根木棍穿刺而死,衣服都没穿,死不瞑目,有人猜测她可能被刑讯逼供,有人猜测她可能遭受了非人的待遇,总之这些都是至少两天前发生的事儿了。
要不是隔壁闻到了臭味爬墙看到院中散落的衣服、金饰跟疑似的血迹报了案,现在还没人发现呢。
因为这几天多吹西北风,所以慕连枝这边并没闻到任何味儿。
听闻,她也不免一阵唏嘘,想起什么地又多问了一句:
“官爷,那侯府小公子呢?现在可还安好?”
“小公子?什么小公子?没看到啊,除了几个主子,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或者尸体。”
而后想起什么地,衙役又拍了下脑门:
“夫人问地是那个奶娃娃吧?屋里的确发现了婴儿床,不过孩子应该是被人一并抱走了,哎,可惜了,曾经也风光过的平勇侯府啊。”
感慨了句,想起慕连枝曾是侯府儿媳,衙役吓得又赶紧抱拳认错:
“夫人恕罪,小的没有恶意,那小娃娃应该是被人抱走了,刚刚有笔录的人送来消息,说是有人看到曾有人天不亮抱着个小孩出门,上了马车,还挺爱护的模样,也可能是提前被人送走了说不定。”
突然想起桑夕的孩子其实是管家的。
凌尉迟被抓,凌少匆死了,侯府除了这几个女主子就管家最大,桑夕若真是被人毒死,那大概率是姜氏所为,管家不可能不知道,那姜氏最后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孩子不见就都说得过去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管家想为她报仇、保住自己孩子也说不定。
没再多问,谢过衙役,慕连枝还让人掏了些银子请他们吃茶后才带人离开。
……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这个中秋,慕连枝跟父母一家、慕连枝跟老夫人一起在北堂府过的,其乐融融,气氛很不错。
晚上回到房间,洗漱过后出来,他却见北堂翼坐在偏厅书案后发呆,靠前,她才见他面前放着一份奏折,不知道是给他传信,还是让他审批的。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呃?”
扣上奏折,北堂翼将她牵过,抱在了腿上,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好消息。”
“平勇侯府庶子一家在南边的家被查抄了,他们今年给皇宫供的锦缎全部不合格,过水一扯就破,不知用了什么劣质材料,宫里震怒了,财产全部没收了,人死不死不知道,估计好不到哪里去了。”
吐了吐舌头,慕连枝没说什么。
都说天高皇帝远,她都快把自己做的这一茬事给忘记了,是她让秦掌柜利用她跟朋友的人脉在织布的一批线上做了手脚,原本想着先造个事故让朝廷注意到这个人、彻查顺便断了侯府经济、再收拾侯府来着,没想到一个太子谋逆的案子就把侯府灭了大半,倒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过,结果不错。
“那坏消息呢?”
“三皇子要回京了,蛊毒的事儿虽然过去了,目前看圣上也打消了再以蛊控人的念头,但圣上想要长生的心应该没断,难保某天旧事不会重演。”
否则他就不会让一个他自己造出来的、假的、傀儡的三皇子回京、进入朝堂。
太子废了,若没有三皇子,常理该瑞王封太子,可三皇子回京,都是庶出,长幼有序,三皇子就该是下一任储君。
皇帝让他回京,摆明就是不想再立太子,那木东珠的秘密他肯定没放弃,皇帝有这个心,北堂翼就知道自己这个位置又是刀尖上跳舞。
“这跟我们有关系吗?”
慕连枝不解,他为这个愁啥?
迎着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北堂翼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笑了笑,换了个方式:
“功高盖主,枝枝,我现在、往后的处境怕脱不了这个词,一个弄不好也许某天多年前北堂府的惨案又会重复上演,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想办法功成身退还是……改朝换代?”
最后四个字,他摆的口型,慕连枝却看懂了,即便北堂翼很快抿唇打住了。
怔了一瞬,慕连枝指尖点在了他的唇上:
“我都不选,为何要走极端不选中庸之道呢?”
“呃?”
什么意思?这次,换北堂翼不懂了。
“人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为何不顺其自然、要杞人忧天呢?”
“我知道你不想生灵涂炭,可我们若真退了就真得能安稳了吗?一旦生灵涂炭才是真地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天底下最惨最难的永远是底层老百姓,像是曾经的她,连对个平勇侯府都无力。
“阿翼,我不怕陪你刀山火海,可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要我们、我们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凭什么我们就活该成为别人的踏板、刀剑跟垫脚石?”
“我们可以不动,但若真到那一天,我们也要有动的本事,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万一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人总是要靠自己。
她知道该以国家大局为重,可若是个自私自利的昏君,掀倒又何妨?
明白她这是要随势应变的意思,北堂翼心底的那点纠结也瞬间消散,是啊,之前的蛊毒谁能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化解?
皇帝现在执着不代表未来的某一天也执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通了,北堂翼也不再纠结,俯身在慕连枝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今天十五,祖母跟岳母都希望我们能给北堂府添点喜,夫人,开始努力吧。”
呃?
这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慕连枝脑子还没转回来,已经被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
临近年关,一个初雪的早上,慕连枝跟随北堂翼进宫赴宴,御花园里她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三皇子。
一个身型颀长细弱、样貌俊朗、嗓音沙哑的贵公子,文质彬彬的,谈吐气质都很不俗,据说他生来体弱,当年传出夭折,埋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口气,被救回就直接在宫外养着了。
此次回来就是因为中秋团圆夜,太子不在、皇帝又年纪大了,想起他就安排接回来了。
因为他对宫中不熟,回来就单独辟了个院子,平日休养、适当帮皇帝处理事情,跟宫中往来不多。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慕连枝对他的印象并不错。
……
转眼便步入了年关,慕连枝也查出了有孕的好消息,除夕前一天,三皇子带人上门跟北堂翼商议公务,这一天在北堂府吃的晚饭、书房议事儿还留宿了。
晚上的时候,慕连枝特意送去了水果,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要拿的抱枕忘了取,等她再折回,却无意间撞到两人十指紧扣、抱在一起,三皇子一声“哥”更差点没惊掉她的下巴。
哥?
三皇子莫不是就是几年前去战场救他、死在战场上的他的亲弟弟——北堂冶?
他换了张脸回来了?
那他的父母呢,当年失踪没找到尸首的一部分人是不是也都侥幸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难怪当初他听闻皇帝要接三皇子回宫会是那种反应。
八成他是为难要不要让亲弟弟以这种方式回归吧!
皇帝忌惮他却选了他的亲弟弟当自己的傀儡?
兜兜转转还是一个圈啊。
看两人分坐茶几两侧、交头接耳,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真情笑意,慕连枝又缓缓退步离开了。
翌年八月初八,慕连枝诞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双喜临门。
三年后,皇帝在服用完一颗木东珠的最后一点粉末后的第三个月,一场风寒病倒不起,拖了三个月不见好转后,他终于立了四皇子为太子。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北堂翼跟慕连枝内心都是开心的。
又半年后,皇帝陷入了昏迷,沉睡不醒,四皇子继位,三皇子留在了京城,封宸王,北堂翼接任了大理寺卿,依旧统领御天阁,为皇家服务,只是御天阁回归了它原本的只负责搜集消息、协助办理秘密案件的本职。
同一年,慕连枝生下了一个女孩。
这个满月宴,北堂府破天荒的大办了。
皇帝派人送来了贺礼,三皇子也到场了,老夫人、慕家全员齐聚,这一天,还来了一对拄着拐杖、一瘸一驼背的老夫妻,送上了一对金镯子,讨了杯喜酒,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家人隔空聚了一次首。
不管是北疆深林的幽谷、皇宫还是身处繁华的京城,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为自己想守护的人在努力。(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