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一伸手,把人捞进怀里。
软软的小身体,似乎还带着奶香,赵素素笑着说:“阿雨,睡不着了?”
“娘也睡不着了吗?”
赵素素没说话,黑暗中她的唇边似乎有一丝微笑,又似乎没有。
孟雨窝在她怀里,仰着脸:“娘,要不你重新给我找个爹吧!”
赵素素身子一僵,完全没料到阿雨的口中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呆怔了一下,才笑着说:“阿雨和娘亲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但娘没伴!”
“阿雨,你是不是想你爹了?今天的事也见到了是吗?你想要你爹回来是吗?”
赵素素的语气有些复杂。
孟雨赶紧摇头:“我是说,娘亲找个新爹。那个人,他卖娘亲,卖我,他不配!”
赵素素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阿雨心里对孟成有孺慕之心,毕竟哪个孩子不想自己亲爹娘的?
赵素素轻笑一声:“现在日子挺好的,为什么要找新爹呢?”
“但是娘亲要做生意,很忙,有个爹帮忙,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赵素素又怔了怔,继而猛然摇头:“不,不能的,我,我……”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可孟雨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情绪。
慌乱、痛苦、悲伤、无助、凄苦、还有深深的自卑。
这些情绪从她的眼里涌现,让她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她眼里的抗拒和害怕,那么明显。
孟雨也呆住了。
赵素素现在才二十四岁,这多年轻!她总不可能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吧?
另嫁是个很正常的话题。
就算赵素素不愿意,她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赵素素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黑暗中,她低低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在说给人听,还是自言自语:“我,我身子有问题,不能,不能再嫁的!”
孟雨听得一头雾水,她身子有没有问题,孟雨还能不知道吗?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是长期劳作加上心情抑郁,亏空得有些严重了。
可她自从得到玉坠后,就一直在给她做调理,现在的赵素素,身子一点毛病都没有。
“娘,你身体很好,没有问题。”
“不,不是这个……”赵素素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要如何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她在床笫之间,身上就会散发恶臭,让人嫌恶?偏偏她自己还闻不到?
要不是这样,孟成当初也不会跟余芝儿私奔。
所以当时,孟成私奔后,她哪怕心中凄苦,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之前孟成说要说出她的丑事,她虽然面上一丝害怕都没有露出来,但心里其实是很慌的。
她这个毛病,要是被孟成大声嚷嚷出来,哪怕她现在见识多了,心性变强了,也会承受不住。
她不说,孟雨也不清楚,只得再次把手按在她的腕脉处,细细搭脉。
她之前的判断没错,娘亲的身体很好,没有一丝毛病。
她不解:“那是哪个?”
赵素素:“……”
她搂住孟雨:“娘亲身上臭不臭?”
“不臭啊,很香!”
赵素素不再说话。
平时不臭,就是那,那样的时候会发臭!臭到让孟成嫌弃得不碰她,平时还对她非打即骂。
这些,她怎么对阿雨说?
所以,谁也不用说,她就一个人带着阿雨好好过日子就好。
不再嫁人,不再有男人,自然也不再有床笫之事,那她也不会散发恶臭了。
她抱着怀中软软的团子:“娘不想嫁人了,以后娘就陪着阿雨,好不好?”
赵素素这诡异的吞吞吐吐的话语,让孟雨一头雾水。
哎,这么年轻不再嫁人,虽说女子不是非嫁人不可,但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和一个对的人两心相许,这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希望赵素素都能体验一番。
赵素素却不想。
那些不堪的回忆,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还是努力挣钱吧,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阿雨过上好日子。让阿雨像以前主家的公子小姐一样,不但衣食无忧,还能锦衣华服,出则车马,入则锦绣。
对了,阿雨已经快六岁了,那些大家闺秀们学的琴棋书画,也应该让阿雨学起来。
只有学了很多本事,懂很多道理,以后,她才能像主家的主母一样,高贵优雅,让人尊敬仰望。
白武镇。
素锦裁缝铺。
自虞远达调走,铺子的新任掌柜谭显之便负责起整个铺子的事宜。
他任这个铺子的掌柜,如果能在一年内让铺子的营利翻倍,就能得到整个铺子的半成份额。如果干得好,还有希望也调到县城的铺子里去,甚至被委以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谭显之的干劲也是很足。
今日他刚将铺门打开,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公子。二十五六岁,锦衣华服,大概因为出身不凡,所以,看人的眼神,不免有些居高临下。似乎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风尘仆仆。
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人,虽是家仆打扮,但往那里一站,哪怕是不说话没有动作,但也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谭显之有些发怔。
虽说现在素锦裁缝铺在这一片小有名气,可面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这边买衣裳的人。
他身上那一套,几乎可以买下半个铺子了。
但谭显之还是很客气地打招呼:“公子早,可是来看衣裳么?欢迎!”
年轻公子看一眼这铺子。
这在白武镇上排得上号的铺子,落在他的眼里,却只有寒酸、逼仄的感觉。他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只是笑意深处,又透着两分鄙薄。这种地方,还要他亲自来一趟?
他转过头,语气淡漠,带着几分颐指气使:“掌柜,向你打听一个人。”
原来是打听人。
谭显之觉得这才正常嘛!
但也不太正常,这人非富即贵,怎么会到这个穷乡僻壤来打听什么人呢?
“不知公子要打听什么人?”
“有一个女子,二十三四岁,名叫赵素素。她有个女儿,五岁半。”
谭显之心里一咯噔,这是要打听东家?
他打量面前年轻人一眼:“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打听这两人有什么事?”
“我在郡城和她们有点渊源,这次也是专程为她们而来!听说,她是这儿的东家!”
他打量一眼谭显之,目光突然变得有几分玩味,又有几分危险:“你是她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