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
是他听错了吗？他怎么从这孩子的语气里听出满满的同情？还有，他怎么可怜了？
岳登山冷嗤一声：“果然是不知好歹的贱民，夫子维护她，她也听不出来！”
孟雨的小手指指向那些学子：“在场所有人，都是垃圾！夫子天天面对这么一群垃圾，太难了！”
“什么，你个臭丫头敢骂我们！”
“滚吧，不然打死你！”
一群人冲向孟雨。
周夫子叹气，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长了张嘴？这一张嘴把这群学子都给得罪了。
他刚要喝止那些学子，孟雨身子灵活，一下就蹿到夫子身边，小嘴一张，就开始背书：“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三而一有焉，乃进其等，以其序，谓之郊人，远之……古之君子，举大事，必慎其终始……”
随着她背出一句，吵嚷声便小了下来，待她背完一段，满场寂静，只有奶声奶气童音在回荡。
周夫子瞪大眼睛，刚才他让孟雨看的，正是《礼记》第六篇《文王世子》篇。
他想着这孩子能背来一页，便是了得，没想到她能通篇皆背下来。
“孩子，你能全背，那你刚才为何摇头？”
孟雨眨巴着眼睛，黑葡萄般的眼里湿漉漉，干净又清澈：“夫子之前讲过：不以其所能者病人，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
周夫子眼眸微凝，他目光缓缓扫过他的这些学生：“听懂了吗？这孩子过目不忘，却不自夸，谦虚低调。是你们咄咄逼人，言语轻之贱之，她才不得己背出来。你们就不觉得惭愧吗？”
“读书差不要紧，勤能补拙。可你们看你们刚才的态度！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如此心性，也配称读书人吗？这孩子说得不错，你们，都是垃圾！”
他疾言厉色地说完，再看向孟雨时，却秒换了一脸温和慈爱的微笑：“好孩子，伯伯这里还有不少书，你想看吗？”
孟雨摇头，从人堆里精准地找到唐子谦，她小手一指：“刚才这个哥哥说，我要能背出十句，他倒立吃屎！我背了，你什么时候吃？”
众学子一阵哄笑。
唐子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怒。他怒瞪孟雨，但眼前的孩子仍是用那么清澈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就是好奇罢了。
周夫子都笑了，他瞪了唐子谦一眼：“还怔着干什么？还不给这孩子道歉？”
唐子谦面红耳赤，拱手说了声：“对不起，我错了！”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孟雨扬了扬眉，她还以为这位嘴里不太干净的少年会继续用不太干净的嘴说些不太干净的话。没想到他这一礼，倒是颇为正式。
周夫子让孟雨回到室内，那些学子也都回来了一一落座，不同于之前的哄笑鄙夷，此刻他们都像鹌鹑似的，都不出声。
周夫子没理会他们，温和地问起孟雨学识。
孟雨有些能答，有些不能。
周夫子兴致勃勃：“孩子，你爷爷是哪位先生？他现在在哪里？”
能将一个四岁的孩子教得比他这里十几岁的学生都强的人，肯定了不得。虽说这其中也有孩子天赋好的原因在。
读书人见贤思齐，他想见一见那位老先生。
“爷爷不是亲爷爷，不喜欢有人打扰！”
周夫子有些失望，但瞬间又觉得自己能理解。这世间多隐士，她口中那位爷爷想必就是这样的人。
待了一个时辰，孟雨走的时候，周夫子还热情相邀：“孩子，下次来不用在窗外了，就进屋子里听！”
众学生：“……”
这是要天天被当对照组啊？
这日子没盼头了！
孟雨当然没有时间天天去私塾，甚至她去私塾一半是为了学一学这个世界的文人系统学习的东西，另一方面，只是为自己识字和那些上辈子带来的见解找个好的过明路的借口。
她很忙的，小泥鳅现在不怎么露面，可一露面就会给她扔书，还是那种规定时间看完的书。
那些学生刚开始对她很是排斥，后来她几天不去，竟还有些盼着她来。
毕竟只要她在，周夫子的笑容都和蔼许多。
晚上，母女俩一起吃饭：“娘，订做的十七套衣服，是是不是快到契书上的拿货时间了？”
“还有三天！”
“你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赵素素一边帮她夹菜，一边回应。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衣服她都是精心缝制，但是那衣料……
不过阿雨说得对。
她不能事事都让阿雨这个才四岁的孩子挡在她前头，她必须自己去面对！
孟雨这些日子喜欢到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医馆玩。
今天医馆里有个双y腿麻痹的病人，被人用担架给抬了进来。
坐堂大夫给把了脉，然后捋着胡子沉吟。
这也没病啊，怎么腿又麻得没有知觉？
他用手弹弹病人膝盖，病人的膝盖直挺挺的本无反应。
几个大夫小声商讨着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孟雨悄悄凑过去，手指划过了那病人的手腕。
消渴症引起周围神经损伤，腿部无知觉……
孟雨得出结论：这人患的是糖尿病，而且很严重！
几个大夫商讨半天没有结果，他们对那病人道：“你这病，恐怕只有去县城的医馆里，让孙大夫看看！”
“哪个孙大夫？”
“县城第一医馆，最有名的回春堂的孙大夫！”
病人难过又无奈，整个人脸色灰败，被家人抬走了。
孟雨抿起嘴，但到底没开口。
她是能看出病症是什么，甚至能说出最适合的药方。
这些都是那个小玉坠带给她的能力。
但她这么点大，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还会觉得她小孩子在一边捣乱。
别问她没试怎么知道，因为她试过了，刚到这家医馆蹭病例的时候就说了。
坐堂大夫不信也就算了，病人的家属更是差点动手打她，病人更是骂她，含妈量极高那种。
一次两次下来，她就明白不会有人信她。
好在消渴症也不是绝症，回春堂的大夫应该有办法缓解的。
又看了三个病例，孟雨看时候不早，到吃午饭时候了。
走出医馆不久，她就感觉不对。
她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