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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山,依然是苍翠葱茏,藤萝掩映,暖阳如春。

药园内,花仙君头戴草帽,躬身忙碌。

高下踏入园中,水烟绿的长袍很适合他那张扬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个性。

加上景炫清逸洒脱的风姿,俊美非凡的外表,整个人大放异彩。

当高下看到仙君蓝幽幽的一团,神色不免肃然。

径直走过去,顿住脚步,仙君也不抬头,只管埋头苦干。

“昨日不是才拔过草吗?”高下开了口,本想帮着除草,实在没什么可拔的。

“不是又长起来了吗?”

“……”

仙君除草的目的,就是要躲着他,意思忙得很,没空搭理人。

眼下有求于花仙君,那么就得像仙人一样哄着,不得如从前那般口无遮拦。

“仙君,您老人家尽晓天下事,肯定知道叠儿去了哪里,是不是?”

“不晓得,本君哪里算得出。”简简短短,仍旧没拿正眼瞧他。

“墨玉琴上的血玉石可以看到叠儿啊!看看不就知道。”

“估计受了伤,那百花沾染了煞气,挡住墨玉箫的神力,看不到她的本相。”

此言不知真假,高下耐着性子:“您老人家就用神视搜索,这一招肯定比什么都管用。”

“我老人家可没这个本事。”仙君连连摆手。

“仙君种下许多神芝仙草,不就是为了炼丹增加大家的修为,再输入玉葫芦救哥哥吗?”

“所以你娃娃就莫打我老人家的主意。”花仙君终于直起身子。

“当务之急,赶紧注入更多灵力助他修炼元灵,帮他生还一次,让他自己去解决,有些事外人帮不了。”

这老头,真是油盐不进,高下向来没什么忍耐性,没好气地说:

“什么意思?等到那时,叠儿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罢,转身往外走,“好吧!我自己去找她。”

“上哪儿去找?”

“她去过的地方。”

“你给我站住,”花仙君跳出园子追上去,直翻白眼,“啥本事都没有,胡搅蛮缠倒是很在行。”

这老头果然要逼迫一番才行,好好与他说总是爱理不理,高下有点得意。

“这不是你的身体,当然做不了主,去问问我那徒儿本人吧!他同意了我老人家自然无话可说。”

“哥哥早就已经同意,我能感知。”

仙君理也不理。

冰绡阁内,墨绿的冰榻上,景炫的虚体安静地躺在玉葫芦里,墨发素衫,白肤红唇,似睡着了一般。

四剑美推开掌心,向葫芦内注入灵力,随着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男子面部轮廓身形越发的清晰。

全身散发着橘黄色淡淡的光芒,不停地舞动流转。

花仙君推开双掌,霎时喷出两道紫光,一掌对着高下眉心,一掌对着葫芦口,两条紫气通过掌心将二人连接。

仙君凝神聚气施展法术,片刻后,高下的魂魄从景炫体内滚出,跌坐在地上。

“哎哟!好痛!不能轻点吗?”高下摸着屁股叫唤。

四剑美看着他有点滑稽的样子,本来想笑,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这头景炫魂魄终于回归本位,由于体内生魂阴气太重,对阳气颇重的本体产生排斥,非常虚弱。

纵使虚弱这般,却骇然带着天生绝尘的气势,毫不逊色于昔日的风采。

全然没了高下占着他壳子时的幼稚、贪玩和懵懂。

他身子晃了晃,风和花赶紧上前扶住,“殿下,怎么样?”

此时一旁的高下,变回了原来的虚体。

他的魂魄寄存在这个虚体中,可以在人间四处游走。

而景炫就不可以,他在阳间的气数已尽,会被阴差拘走。

“哥哥,我去把小叠姐姐找回来。”

高下要将功补过,从头到尾,是他在扮演景炫的角色,事到如今,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景炫轻轻摇了摇头,语声无力,喃喃叨念着“叠儿”,然后像是自言自语:

“不要再找她,我这个样子何苦再拖累于她,一切顺命天意,她没有理由非得陪我去花镜。”

谁能看出他面色平静的外表下,内心苦痛得无以复加。

他只想放手,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何必再苦苦纠缠下去。

高下听得很着急,迫不及待:“叠姐姐答应过我去花镜,她对哥哥的爱无人能代替,我只恨不是哥哥本人。”

大家哀伤地看着,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花仙君沉吟半晌,道:“徒儿莫要过于悲观,想必这些都是你和小孟孟要经历的劫数,终究都会过去。”

只那么一刻钟时间,花仙君再次施法,高下的虚体重新进入景炫壳子,又将景炫的魂魄送回玉葫芦里修炼。

“仙君,咱们该怎么办?”四剑美连同高下问出了同样的话题。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花仙君吩咐,“此后大家好好修炼,别的不作多想。”

众人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虽然身处这极度冰冷的世界,额角却在不停地冒汗。

……

西穆下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室外严寒,积雪三尺。

段三叔一行在孟府住了几日,很不适应这边的气候环境。

天终于放晴,瞧着风和日丽,但那风吹得干干的冷,不像南方,太阳底下暖如春。

柏泽劝了容监几回,收效甚微,这个天正好躲在小酒馆里喝闷酒。

怎么也不肯与他们见面,看来少年时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有些事,任凭别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也没用,只有让他自己慢慢想明白才是真理,别人劝说千万遍,抵不得自己豁然开朗看得通透。

柏泽很客气地说:“三叔既有事,不如先行回去,小侄会慢慢说服他,若强行带走,只怕适得其反。”

段三叔原本也是这样想,十年的隔阂,怎能一时消除,待容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或许就想通了,叹道:

“只是我家嫂子,自从侄儿离家后,每每提及都会暗自伤心落泪,患有严重的眼疾。

十年音讯全无,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

这次有幸寻到,我家嫂子一听眼疾顿时好了大半,恨不得肋生双翅亲自赶来。

我们就这样回去,她又得伤心失望。”

骨肉分离之痛,柏泽深有体会,徐声安慰:

“小侄定不会让族长大人等得太久,容监并非不通情达理,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待过些时日,等他心情平和,小侄定会劝他回去与家人团聚。”

“贤侄待我家侄子如自家兄长,我也是放心的,只是有劳贤侄多多费心。”

段三叔非常客套,在府上叨扰数日,深感不安。

如今又有求于人家,好歹自家侄子在孟家安安稳稳地生活十来年。

便吩咐同来的晚辈取出十锭黄金以作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