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看了眼一直不发一语的苍决。
“吾与你母亲尚有几分情面，暂时收留你几日，若是胆敢在吾族放肆，吾必将你赶出巫山，且永不可与吾儿相见。”
她竟然知道苍决的身份？什么时候知道的？云璃也才将他带回落云宗不久，上一世好像也没什么机会知道这些。
苍决扫了眼叶瑶，她正对他疯狂眨眼睛，于是他便听话地点了点头。
“多谢圣女。”
等他说完，叶瑶连忙拉着他跟在月兮身后大夸特夸，还把自己在陈长老那里偷来的丹药全给了她。
硬是哄得月兮给他们找了个最适合修炼的山头。
巫山的灵气的确很充沛，不过才一月有余，叶瑶感觉自己的灵力竟然多了不少。
说到这里她就觉得奇怪，明明之前在落云宗是一点灵力都没有的，自从来了这里，不止感受到了灵根，竟然还能学习巫山的术法，而且学起来毫不费力，这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趁着苍诀还没修炼完，叶瑶找到了月兮住处。
此时她正端正地坐在木榻上，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似乎在等谁。
“既然要来，为何犹豫不决。”
刚到门外的叶瑶一惊，反应过来后抬脚踏了进去。
“娘亲。”
月兮嗯了声，让她坐过来，而后才缓声轻语。
“是否想问，灵根一事。”
叶瑶连连点头：“瑶儿不明白，为何在落云宗时所有长老探我都说没有灵根，且不论什么术法都学不得，爹便只让我修清心诀。”
月兮侧脸，朝她伸出手，叶瑶一愣，而后才想起来似的将腰间一直挂着的小灵珠给她。
她接过后用指尖轻轻磨了磨，灵珠便发出炫紫的光，照亮整个木屋。
叶瑶惊得掩唇。
“这是……”
月兮垂眼看着灵珠，嗓音微沉：“这，是你的根。”
叶瑶不解，她便继续说。
“圣女身洁，不能由任何人玷污，却又必须有一女，常会寻一有灵气之物孕育，这灵珠，便是你的载体。”
“那我爹？”
提起这个，月兮语气又冷了下来。
“一人无法孕育，须一男一女，当年，是云璃与我推荐，方才有了你那个蠢爹。”
叶瑶大概明了。
“所以，这灵珠必须要在巫山才能显出灵根？”
月兮轻轻颔首，“这灵珠是族内神兽所守护的东西，只有在巫山，才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
怪不得，她就说她一个拥有巫山圣女和宗主基因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点灵根都没有，搞了半天努力错方向了。
“那我若是在巫山学了术法，出了巫山还能用吗？”
“自然，你所学之术都是自身灵气所至，学了，便是你的。”
问到了最想问的，叶瑶才算放了心。
剧本现在不由她控制，万一以后有什么意外，还是有点自保的能力最好。
她正欲起身离开，月兮又喊住她。
“待到苍决成年，吾会将他赶走。”
叶瑶脚步一顿，转身，不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后也不会。”
月兮又将身子坐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吾，要对巫山族负责，狼王天生的掠夺和冷血无法改变，若他将此地当成了他的领地，成年后一旦兽性被驱，吾族不是对手。”
叶瑶微微沉眼，巫山族能让苍决踏进这里都是看的月兮的面子，这风险已经让她担着了，不能让月兮承担更多，毕竟是一整族的人。
“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的。”
回去时苍决还在打坐，叶瑶在他面前坐下，静静看着他的眉眼入神。
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但所有人都惧怕他。
甚至没有一个他的落脚之地，就算回了擎天身边，也没有父爱，只有被利用的份。
好似无论怎么对他好，都有一种无法令他幸福的无奈感。
不知什么时候，苍决已经睁开了眼，但却没有打扰她的思绪，只安静地看着她。
峭壁之间长了一棵歪脖子树，风一吹，树叶便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她的头上。
苍决顿了下，抬手欲替她拂开，叶瑶陡然清醒。
他取下树叶，轻轻放在她手心。
“在想什么？”
叶瑶盯着手心的树叶看了眼，抬眸，展颜一笑。
“在想，以后等我们强大了，就去游遍天下，去劫富济贫，去看忘川的冰河，神户的花，还要去最远最远的地方见永夜星河……”
“总之，我一定会让你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苍决看着她半晌，眸子里不知藏了什么，温声笑道：“好。”
在巫山的日子实在好过，叶瑶已经带着苍决和族人打成一片。
这里真称得上人间天堂，没有歧视，没有争斗，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欺骗。
人与人之间相处除了真诚就是真诚。
只是时间太快，一晃十年已过，离苍决成年只有不到一年。
听说前几年云璃和云泉经常来巫山要人，最近这两年倒是消停了，总不过是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瑶瑶，你快去看看吧，苍决好像又生病了。”
叶瑶正在集市上淘好玩的东西，闻言赶紧丢了东西往回赶。
回山上时苍决已经被月兮带回了小屋，她在门外等了会儿，才听见里面叫她进去。
门一推开，便看见苍决面色惨白地匍匐在地，
月兮一见她，便沉声道：“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次差点伤了族人，瑶儿，你该懂事了。”
叶瑶心一颤，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人，无言。
半晌，也只说了句：“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带回苍决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谁也不知道他哪天就控制不了，况且他如今的狼性还没有完全释放，就已经如此难以控制，等到将来一发不可收拾，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叶瑶咬了咬唇，无法反驳。
小屋里安静了许久，直到地上传来苍决虚弱的声音。
“瑶瑶……不必为难，我今日，便走。”
叶瑶叹了声，上前蹲下，朝他伸出手。
“走吧，再好玩的地方，十年也待腻了，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吧。”
月兮刚踏出去的脚步一顿，蓦地回头。
“你要跟他走？”
叶瑶垂眸看着苍决，目光无比坚定。
“自然，我与他一道来，当然也要一道走。”
苍决抿唇回视，一只手撑着地艰难起身。
“走吧，这次，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
叶瑶弯唇，抬眸望向明显生气了的月兮。
“多谢娘亲收留，我们即刻便走。”
月兮倏然转身，流光袖袍狠狠甩开。
“你这个白眼狼，吾早已将你当作下一任圣女培养，你竟要为了一个男人离开，早知如此，吾当初就不该放你们进来。”
叶瑶已经将苍决扶稳，面对月兮的怒火，只是淡淡笑了下。
“我知娘亲没有怀胎十月，没有生子之痛，这十年于我而言您更像是一位前辈。没有承袭您的期望是我的错，但娘亲，我不是因为把您当作前辈才来的巫山。”
“是因为心里希望娘会心疼我，爱我，才不顾一切投奔了您。”
月兮拧眉，什么心疼，什么爱，这不是圣女该考量的事情。
她考虑的是全族，只有留下来的人，才是她要守护的。
“吾只一句话，今日你若跟他走了，往后就不必再回。”
苍决目光微动，侧眼看向叶瑶平静无波的脸。
“谢娘亲成全。”
她扶膝跪下，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月兮瞧了更恼火，冷哼一声后，拂袖离开。
目送人走远，苍决才将她拉起来。
“往后，你没有退路了。”
叶瑶侧脸，盯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苍决，你回落云宗是为我，我重生，也是为你。”
闻言，苍决眼中波光暗涌，与她紧扣的手稍稍收紧，嘴角上扬。
“既如此，那便不要再浪费这一世的时光了。”
离开巫山时没有人拦着，叶瑶回头看了看，外面一层金光将整条山脉笼罩，与世隔绝。
不知道这十年，外面又有了些什么变化。
“想去哪儿。”下山时苍决问。
叶瑶想了想，道：“你说要带我一起去吃那家卖烧鸡的，现在就去吧。”
“好。”
人间三月，春暖花开。
一路的野花沁香和蝴蝶飞舞看得人心愉悦。
下山的路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要把上一世没来得及看够的景色统统刻进心里。
踏进关口，便听见有人在讨论。
“听说落云宗大弟子天羽要和咱们那位公主慕雪凝成婚了，皇上下令要二十里红妆送嫁呢。”
“这皇家，怎么也与落云宗扯上关系了？”
“害，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慕雪凝也是落云宗的弟子，据说还是那位大弟子一手带出来的，那通身的术法与灵力除了几位长老无人能比了。”
“这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叶瑶与那讨论的两人擦身而过，不自觉闷笑了声。
苍决便好奇问：“笑什么？”
摆摆手，她漫不经心道：“我笑，他们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殊不知都互相算计着。”
想到什么，她眉头舒展，歪着脖子看苍决。
“你猜，这一世他们最后是个什么结局收场？”
苍决难得从她脸上看到俏皮，抬手拂开她贴在脸上的发，轻笑。
“什么结局都好，总是与我们无关。”
叶瑶摆摆头，“不，我小气，还希望他们比上一世更惨一点。”
苍决宠溺地点点头：“会的。”
成功找到卖烧鸡的小铺子，苍决挑了只最大的，和她坐到旁边的小椅子上坐着吃。
叶瑶咬了一口就高兴得直挑眉：“刚出来的就是好吃，上次你带回落云宗的那只都凉透了。”
仿佛看见上一世在小屋里温馨的场景，苍决抿唇笑了下，替她擦了嘴角的油光。
旁边路过铺子的两人听见落云宗，立马回头。
“小师妹？”
不知是谁喊了声。
叶瑶蹙眉，稍稍侧眼，便看见了穿着落云宗弟子服饰的两人。
这二人是上一世经常拍慕雪凝马屁的两个师姐。
竟然在这儿碰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真是你呀，方才听见你提落云宗我还觉得奇怪呢，若不是看见你那颗小珠子，我们还真不敢认你。”
叶瑶垂眼了下自己腰间悬挂的小灵珠，暗暗拿衣摆遮住。
“好了，现在看不见了，我不是你们师妹，快走。”
“……”
另一人赶紧接话：“师妹，师尊总是念叨你，你为何不回去啊。”说罢又看了看苍决：“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坏人骗走了，现在回去师尊不会怪你的。”
苍决沉着脸给叶瑶倒了杯热茶，这才稍稍抬起眸子，眼皮半掀，厉色可见。
“滚。”
两人被这架势唬住，缩了缩身子，看着正没事人一般啃着鸡腿的叶瑶，急急道：
“小师妹，你整日与这不三不四的妖兽在一起，没前途的，看看慕师姐，马上就要与天宇师兄完婚了，你身为宗主之女，总不能给落云宗丢人吧。”
苍决正欲起身，叶瑶抬手按住他的，勾了勾唇，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
“我早已不是落云宗的弟子，与谁往来关你们屁事，慕雪凝嫁给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小师妹倒是比从前顽皮许多。”
一道清越的嗓音从她们身后传来，叶瑶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是谁。
倒是苍决，一看见他浑身就充满了防备，黑红交加的瞳仁死死盯着他。
天羽扫了眼苍决，眼神里透出一丝轻蔑，而后才自然地落座在叶瑶身旁。
“躲懒了十年，也该任性够了，今日便跟师兄回去吧。”
这人还真是永远都一副爹味，好像谁都应该听他话似的。
叶瑶眼都没掀，托着下颌懒懒道：“我如今又不是宗主的女儿，你叫我回去图什么？改明儿让云泉那个老头把宗主的位置让给你就行了，别来找我晦气。”
天羽脸色倏变，语气清冷：“师妹，适可而止。”
旁边两个师姐见此立马来了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