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该死!该死啊!”
在花雨家院子里摆着酒席,祭告爹娘坟陵修葺完毕的热闹日子,杏花村郑如东家的院子里却是响起了一声声愤怒的咒骂。
“老头子,这次咱们家又遭了多少钱啊?”
郑老婆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暴躁的走来走去的郑如东,忍不住有些悲戚的问了一句。
“一百两银子!足足一百两银子!他们哪里是在罚我的银子?这是在要我的命啊!算上这段时间请村里那些人出手花的钱,我都花出去五百多两银子了!”
郑如东好似是一只暴躁的老狮子,冲着郑老婆子咆哮起来,而郑老婆子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还有老大跟那几个闲汉的药钱,加起来也是百多两银子……”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臭婆娘给我闭嘴!”
郑如东更加的愤怒了,因为算上这笔钱的话,他这短短半个月花出去的银子竟然已经高达六百多两。
他郑如东辛苦了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银钱也不过是一千多两罢了,倒不是他在三山集市的米面布行挣不到什么钱,而是放在以前,郑如东就没有想过自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无论是给小儿子的准备的药汤,还是给大儿子每个月的开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加上对长平县城上下黑白两道的打点,先不说长平县令拿了他郑家前后至少五百两银子了,单是那个花老虎都从他这儿扣走了一千多两啊!
所以郑家的积蓄其实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多。
当然,一千多两银子,在杏花村这种地方绝对算得上是头一号人物了,哪怕是放到长平县城里面,他郑如东自认也是排得上前十的人物。
“现在可怎么办?家里就只剩下五百两不到的银子呢,还要给老大养伤,还有老幺的药汤,每天都要开支二两多银子……”
郑老婆子苦着一张脸说道,以前她也是杏花村里一众妇人吹捧的对象,可是现如今她出门都没有几个妇人会跟她打招呼了。
这种前后的对待落差才是让郑老婆子最受不了的,家里的钱虽然也少了,可其实就算有的时候她也花不了多少。
“那个该死的花老虎,活着的时候从老子的摊位上索要了一千多两银子,临死之前也不把老子的钱给还回来,他就该死,他就该千刀万剐!”
郑如东还在破口大骂,压根儿就没有去听郑老婆子在说些什么,其实他听到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通过咒骂曾经让他害怕得乖乖交出一千多两银子,可却被花雨当街打杀的花老虎来宣泄心中的憋闷情绪。
直到郑如林急匆匆的来到郑如东家的院子门口,敲了几声院门,见没有人搭理自己,里面还传来郑如东的咒骂,主动将院门给一把推开以后,郑如东才闭上了嘴巴。
“大哥,别骂了,好消息!”
郑如林笑着说道,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郑如东和郑老婆子,主动走过去拉着郑如东的胳膊说道:
“别愣着了啊,我已经接到消息,咱们村七年前北上从军的那些郑家子弟们,有几个都到了长平县城,你不是就等着出口气么?现在我俩去接一接那些年轻人,把态度给做足了,老哥你再给些银钱,他们保证帮你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听着郑如林的话,郑如东一张铁青的脸这才转阴为晴,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大和老四现在看起来是没用处了,那花家两个丫头不都是还没经过人事吗?老子要让郑家的崽子们把那两个丫头给我抓回来,让她们给我郑家传宗接代,再生几个儿子!”
听着郑如东这咬牙切齿的低语,郑如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前走着的脚步也是停顿了下来。
“老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郑如林有些忐忑的盯着郑如东问道。
如果两家因为有矛盾,打生打死的,其实这在乡下也不算多么稀罕的事情。
以前闹饥荒的时候,两个村子为了一窝野菜,全家上阵然后被齐齐送走的事情都有。
更何况这是郑如东一家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闹出了人命,郑如东不能用银子抵命也是他们家出人去蹲大狱。
可要是郑如东抱着这种龌龊的心思,打算将花雨和花雨的妹妹抓回来关在家里凌辱,还要让那两个都可以做他孙女的丫头给他传宗接代,那这事情可就严重了,比斗殴打死了人还要严重得多!
毕竟,郑如东这个举动,等于是将青山村所有人的脸都给狠狠踩在了地上。
到时候,不止是青山村的男人们要找他们郑家算账,青山村的女人们怕是也会因为担心自己而跟着要郑家给个说法。
“呵呵,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小子给吓得!”
郑如东自然看出了郑如林眼里对自己一闪而逝的厌恶和戒备,当即便笑呵呵的说道:
“你这个家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想的那么多?你看我都是多少岁的人了,就算我有那个想法,我的身体也不行了啊!”
不过郑如东这话其实也纯粹是欺负郑如林不懂医术了。
虽说乡下农人都苍老的比较厉害,十四五岁成亲,三十岁就可以抱孙子。
但是郑如东早在十几年前就没有干农活儿了,且做生意赚了钱以后,他总是挑好的吃,身体是调养着的,比一般年轻人都还要健壮。
所以,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郑如林却信了郑如东的这个回答,因为他们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在乡下绝对算得上是年纪大的,郑如林自己就能作证,现在他已经对男女那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了。
如果不是跟家里的老婆子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几个孩子也不希望他们两个闹得争吵,他其实早就不想跟家里的老婆子睡一个屋了。
郑如东:你也不瞅瞅,自己家里那婆娘是个什么样的长相!
“老哥,你找那花家的丫头算账我支持,但你要是奔着这种恶心的念头,那我可得提前跟你划清界限,而且不帮你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想了想,郑如林还是对郑如东警告了一句,而郑如东则是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付了几句。
“咦,大东伯,村长,你们怎么来了?”
“大东伯,你们该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哈哈哈,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倒是给家里挣脸了,连大东伯和村长都亲自来接我们,这可是我们祖上都没有经历过的待遇……”
两人坐着牛车来到了长平县城,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杏花村回来的老兵,一个个当年还是毛头小伙子的郑家少年,在经历了北境风沙的洗礼之后,都是变得成熟了不少,即便是郑如东和郑如林站在这些小伙子面前,都不禁生出了几分压迫感。
“呵呵,你们几个臭小子,倒是长大了,以前见了我跟郑老哥都不敢打招呼的人,现在还敢拿我们两个长辈开玩笑了!”
郑如林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好歹是曾经见过长平县令的人,很快就跟这群退伍的老兵小子们打成了一团。
……
青山村。
炊烟袅袅,香味袭人。
花雨家的卤味儿上了锅,在院子里烹煮起来,阵阵香味儿散发出去吸引着村里人不时停下脚步,看向花雨她们家的方向,脸上露出羡慕或是嫉妒的表情。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而离得近了,可以听得清楚,花雨家的院子里竟然传出了阵阵读书声。
小小的修意分明还是个孩子,此刻却跟个教书先生一般,背着手站在一群大孩子面前,一边带头念着三字经,一边还注意观察着跟着他念书的几个家伙。
院子里的读书人以花信为首,然后是狗娃,还有大傻二傻,就连今天过来帮忙的大舅和二舅,都把大宝二宝给带了过来,跟着小修意一起念书。
“这小崽子倒是厉害得很,竟然还会念书,年纪明明这么小。”
花七婆在旁边帮花雨拾掇着药材,忍不住抬头看了修意一眼,一张老脸上满是宠溺的表情。
是的,因为小修意会读书,所以很快就在一群孩子间赢得了花七婆的重视。
就连花信有时候都要被花七婆说上两句,可是对小修意,花七婆却是从来连重话都没有一句的。
“七婆婆你可别偏心,这小崽子机灵着呢,你要是再对他好一些,他就要翘辫子了!”花枝忍不住在旁边说道,其实她也在跟着学,只是不好意思念出声来罢了。
“这么乖的娃娃怎么可能翘辫子?”花七婆却是不赞同花枝的‘谗言’,看了一眼身旁乖巧的收拾着药材的小草,又对花枝说道:
“还有你,自从跟着你姐学那什么武功之后,连针线都拿不稳了,我教你绣一套成衣,到现在你都才只绣了一个袖子,你那成衣是打算等老婆子我闭眼了再绣出来给我穿的是吧?”
“噗嗤~”
听着花七婆这话,一旁的大丫二丫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忍不住用揶揄的目光看着脸颊涨红的花枝。
“七婆婆,这事儿你可不能只说我啊,你应该先把我姐说服了才行!”
花枝一脸不服气的说道,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灶房里面检查着一些红彤彤长果子的大姐,颇有祸水东引的架势。
“可别!你大姐那是有本事的人,我夸她都来不及呢,怎么好意思说她,我就要说你!”
花七婆看了花雨一眼,眼底满是对花雨的疼爱,转头又对花枝说教起来。
小小的院子里已经快要挤满了,这还得是大舅二舅跟着傻子叔上山去砍柴了,不然的话这小院子里还得更加热闹。
而花雨此刻正在检查的东西正是辣椒!
辣椒这东西大乾朝里已经有了,不过因为那红彤彤的颜色,还有绿叶陪衬的外貌,所以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用来当盆栽,还特地叮嘱不能让小孩子偷吃上面的果子,说是这些果子有毒。
其实就是到目前为止,或许除了北境之外,还没有人用辣椒当成调料,而辣椒的辣味儿其实就是疼痛感,没有吃过的人根本就受不了,所以自然就有了辣椒有毒这个说法。
“有了这些东西,卤味儿又可以推出一个新口味了,就是分量不算多,也不知道北境还有没有,应该不会被那群退伍的老兵油子给搜刮干净了吧?”
花雨在北境用辣椒当调料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谁,毕竟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她那时候就没有藏私的想法。
别的不说,至少那些伙夫是知道怎么把这个辣椒弄成调味料的。
不过一般戍边的地方,即便是解散临时征召的军队,伙夫们也大多都会留下来,所以花雨倒是不用担心,自家的辣椒卤味儿抢占不到市场。
“辣椒都已经送到了,想来那老头子应该也快到长平县了,这老头子看来是很想找个由头出来溜达啊,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从北境溜达到了湖州府。”
辣椒是在她托赵安寄出那封信以后才送过来的,这中间还要跨越几个州府,靠的全是官府设置的驿站快马。
花雨知道,老爷子肯定在里面出力了,不然驿站的人绝不会这么有效率。
这就是老爷子对她的恩情,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能为她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老爷子就一定会去做。
哪怕这只是一件小事。
傍晚时分,大舅二舅跟傻子叔扛着几百斤柴火下了山,花雨也叫饭菜都给做好了,大舅二舅他们本来不想留下来,可却架不住大宝二宝还有大丫她们饥肠辘辘的表情,实在是花雨做的饭菜太香。
辣子回锅肉,辣子炒鸡蛋,还有一盆坨子肉蘸辣椒水。
“立秋丫头,你这是弄到新东西了啊,今儿个又是让我们帮忙把味儿的是不?”
杨老二看着那些陌生的红色的东西,只觉得鼻尖传来一股刺激感,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都已经开始在分泌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