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顾堇之说完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静静的等着他给反应。
而赵行俭则呆滞的像一个木偶,他的面部表情像是被暂定的电影一样,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喉咙更是犹如被一只手狠狠扼住,只能艰难的滚动着喉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漆黑的双眸里一下溢出太多东西,几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出来的。
雪粒凝结在他的睫毛之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悲凉万分。
顾堇之也被那饱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神震住,她的四肢开始发麻,雪花也随着呼吸钻进她的鼻腔里,让她的胸腔里都冰冷起来。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笑容变大“赵行俭,这么久没有见面,你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赵行俭吸了一记鼻子,视线落在她身后,十几米外的距离,那个饭店廊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安静的站着,赵行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楚的辨认出那是时樾。
良久之后,他才艰涩的开口挤出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就好像用光了赵行俭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和精神。
也只是这简单的这一句好像一把刀从顾堇之的头顶扎下来,让她整个人痛的发懵,或许是从来没有和赵行俭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过话,顾堇之竟然有些想笑。
顾堇之还没开口,赵行俭反应过来,左手握住她手上方的那一节伞柄,想要把伞接过去。
但是顾堇之也没准备松手,两个人就一人一只手一起握着伞柄。
“琮溪订婚,我就回来了。”
“那今天是?”
“傅砚辞约了我们几个发小一起吃饭,他们刚刚走,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淋雪的?”
“应酬饭局。”
赵行俭说着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堇之的那张脸,一百多天离别,此刻重逢,他想要好好看一看她的样子。
“身体还好吗?恢复的怎么样?”
他突然问一句。
顾堇之吓了一跳,眼神里乍现惊愕,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生病的事情,就在她思考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赵行俭又抿了抿唇说“那个刀伤。”
顾堇之闻言,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失落,尴尬的笑了两下“没事了,好了。”
“还回——旧金山吗?”赵行俭咽了咽口水,垂在腿侧的另一只手攥成拳“我听说你要和时樾订婚了?”
顾堇之回望着他的双眸,漆黑无边,他眉心的疤痕一如往昔的清晰可见。
比往日里更瘦了些,肤色也暗了些,更添一丝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顾堇之下意识的垂了下眼眸,然后抬起的时候,认真的告诉他“嗯,要回的。”
简单的四个字,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赵行俭胸口一阵剧烈的抽搐,身形都在风雪中踉跄两下。
他努力笑了两下,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呐喊。
说话啊!!!
说些什么啊!!!
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她说的吗?
别让她走。赵行俭。
把她留下来,赵行俭。
你就是个懦夫,赵行俭。
“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吗?”最终他只从冰冷发抖的齿间挤出这样一句客套至极的话,顾堇之听了,只觉得一阵心寒。
她仍旧不死心“赵行俭,时樾让我跟你好好聊一聊,本来我不想再跟你有交集的,但是,有些话有些事也确实需要说清楚,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赵行俭闻言一怔,眼神不自主的往她的身后看。
和时樾的约定也在此时冲进脑海里。
他不能忘。
原来,是他让你来的。
原来,你其实不想跟我有交集的。
赵行俭知道顾堇之的性格,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或者是她真正喜欢一个人,她不会听他的话的。
或许,她现在是真心喜欢他的吧。
赵行俭勾唇苦笑一声,内心已经满目疮痍,但他也只能表现的平淡,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他只能选择放手“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堇之呼吸一滞,眉头本能的皱在一起,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又或许是自己抱的期望太高。
“是啊,你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对我交代的,我们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行俭没说话,薄唇抿的很紧。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顾堇之忽然觉得自己压根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使他们相爱过,即使他们纠缠过。
“时樾是个很好的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他顿了顿,缓缓深呼吸一下“很好。”
顾堇之冷笑一声,松开了握住伞柄的那只手,失去她的力量,黑伞在风中晃了晃,赵行俭再次把它握牢。
伞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顾堇之的裤腿也被风雪打湿。
“他当然很好,他善良温柔对我很体贴,他无条件的相信我,爱我,同样,我也是这样对他。”
“嗯。”鼻腔一酸,赵行俭的声音都黯淡几分。
顾堇之拧着眉,声音都低哑了几分“赵行俭,我们早就该告别了,或许在那个雪夜,你告诉我苏黛月怀了你的孩子开始,我们就已经彻底结束,但我想要给我们的感情 一个交代,谁的几年都是青春,谁的感情都不该被辜负,对于曾经的不告而别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赵行俭,你也没有对得起我,我们扯平了。”
赵行俭的指尖狠狠掐进手心里,他望着那双装满了悲愤的眼睛,只淡淡说了一句“那不是我的孩子。”
顾堇之一愣,心跳快了几分,但几秒后她也只是无奈的扯了扯唇“没关系了,是不是的都没有关系了。不重要了。”
赵行俭并未过多解释,只哑着嗓子说“我只告诉你,跟你在一起也好,分开的那五年也好,我没有别的女人,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的不告而别是令我憎恨的原因,或许就是这样的错误,让我们错过,但现在,你过的幸福就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只有我,我对不起你。”
顾堇之哑口无言,血液都近乎被冻结的寒冷,每一滴血液都像冰刺一样,扎在骨肉里。
他语气平淡的就像一滩死水“我做过太多伤害你的事情,你可以讨厌我,可以恨我,可以报复我,我都接受。”
顾堇之终于忍不住冲他低吼一声“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赵行俭的双眸一僵,而后他缓缓嗤笑一声,盯着她的眼睛。
也终于撕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和谐景象的伪装“难道你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