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世界是不是有一种病症叫做“求虐症”?很奇怪的,每次被人欺负时,江木泽的智商就会进入巅峰状态,就会非常冷静地保护自己,就像每次被母亲虐待,就像与王媛媛的那场婚礼。
可是一离开人群自己独处时,他就会被旧情旧事笼罩,仿佛坠入魔窟般无法自拔。
在维珍妮门外的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米线,买了一瓶水,就匆匆回了旅馆。
打开电脑,想要做什么,却又突然想不起来了。躺在床上许久,他终于想起了对李琳的表白,和张警官所说的林先生。
他顿感不妙地一下坐起来,双手挠抓起极其烦恼的头皮:“我怎么啦?为什么会对一个与命运毫不相干的人表白!这事如果让陈立芊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
不知张警官会对林先生怎么说,如果林先生联系了陈立芊,然后突然出现在厂门口,见到自己站在人群中,会怎样?”
他知道陈立芊就算真的有孩子,也是最关心自己的;这份情,在他心里永远都抹不掉!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和王媛媛同流合污,他可能不会离开陈立芊,因为他认为,帼伟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这个想法就像一把利刃刺进心脏,他痛苦得不敢再往下想,也好像推想不下去了。他再次把电脑放在面前,登录qq,把早上去面试的窘境告诉了秀儿。
秀儿好像是在线等,很快就发来了回复:“傻瓜,没联系人电话,你可以填写我的呀!”
“哦,忘记了。”他的回复有点乏味,但他是真的忘记了,好像面试大厅与外面不在同一个空间。
“也好,反正他们就是为了防止万一,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你填了110,我也觉得挺好笑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呢!”
见秀儿发来偷笑的表情,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只是这个微笑与往日的不同,不但没有了自信,更多的是无奈。
这种笑容很快在脸上淡去,他轻轻地敲击着键盘:“秀儿,你在哪个部门,明天开始上班了,我就去找你。”
“等你进来再说吧。其实上班是没时间的,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很忙的。”
“有啊!中午饭后,晚上下班后都可以呀?”
秀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就像相信曾经的帼伟。他一直盯着屏幕,等待秀儿的回复;可是过了很久,屏幕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瞥了一眼头像,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秀儿已经下线了。
他不禁追问:“怎么下线了?什么都没说!到底在哪个部门啊?”
下线就下线吧,没关系,等你上线了再回复。下了qq,他感觉时间很难熬,只好点燃香烟麻醉自己。
抽了一根又一根,终于来到下午两点,他第一个走进了招募中心,在那条不知坐过多少人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两点一过,早上一起来面试的新员工们也陆续到来,那个咧嘴笑的憨厚男来到身边坐下。
他从耳朵上取下一支香烟,带着浓厚的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对江木泽说道:“兄弟,借个火。”
江木泽看了他一眼,把已经快烧完的烟蒂递了过去。(进入维珍妮厂区是禁带烟火的,所以只能把烟蒂给他。)
他接过烟蒂,一边点烟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哈,我就一根。你这个扔了吧?”
江木泽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兄弟,看你这行头也不像一般人,怎么会来这里打工?”憨厚男吸着烟问道。
面对憨厚男的继续搭话,江木泽依旧微笑着。他似乎不想结交朋友,不想被人关注;换句话说,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保护好自己。
这或许是精神方面的本能反应,因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老乡或朋友,但他没有,除了维珍妮的老总是自己的老乡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他,根本没把李琳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对她的表白是件趣事,毕竟他从未对任何人表白过。
他不会承认她,可她却正向他走来。来到他面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对大家喊道:
“大家排好队,就像早上一样,速度快点!”
李琳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故作镇定地在那里左右瞄了几眼。大家很自觉地排好队列。王一飞用洪亮的声音给大家点了名。
点名完毕,王一飞把名单交到李琳手中,对大家喊道:“都到齐了,大家跟我来,还是去早上的培训大厅。”
非常自觉且整齐的队列,走向培训大厅,大家依次有序地坐在位子上,江木泽和憨厚男坐在了最后排。
两位面试官站在讲台前,王一飞整理了一下文件,抬高嗓门说道:
“接下来请我们的美女组长李琳小姐,继续给大家讲解关于公司的工资待遇及厂规纪律。然后明天早上去体检,明天下午出结果。如果没有问题,后天就可以上班了!”
男面试官说完就走出了大厅,李琳站到中间,双手撑在桌上,说:
“咱们先归一下类别。熟手坐到这边来,有大学或高中毕业证的,到前排来;另外还有个特招,就是英语四级以上的,我们公司也会优待。”
大厅里立刻一阵骚动,都按照面试官的指示,走向前排自行归类着。大家坐好后,李琳把目光投向了正无精打采的江木泽。
江木泽见状,慌忙避开那充满疑问的眼神,看向了其它地方,完全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可李琳怎可就此放弃,故作不经意地一步一顿地向后排走来,一点都不避讳地站在江木泽侧边,问道:
“江同学,我记得你是会讲英语的,不知你是装逼呢,还是瞧不起我们公司的特招职位?”
江木泽有点无语,别扭地站起身,回道:“对不起,我不是熟手,甚至连缝纫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那么毕业证呢?看你仪表堂堂,加上那听起来还挺顺耳的英语,还有张大哥的恭敬,你别跟我说你初中都没毕业!”
“对不起,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不但初中没毕业,而且还是个屌丝。一句那么简单的英语,我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会,这不能代表什么;至于张警官,我都说了,是误会,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请你别胡乱猜测了。”
“你是福建人对吧?虽然我没去过福建,也没和厂里唯一的福建人见过面,但据我所知,福建人的普通话相当蹩脚,为什么你的普通话这么标准呢?”
“喂,这跟咱们的面试无关吧?”江木泽毫不留情犀利的反问,使得大家迅速附和:
“是啊靓妹,你就别为难人家了,都是出来打工的,你就给人家一个公平吧!”
又要下不来台了,李琳的脸红了一下,有点生气地瞟了江木泽一眼,尴尬地走回了讲台:
“公平,必须公平!我只是不想埋没人才,不想一个有能力跑业务或者做翻译的人才,去车间踩缝纫机!”
“对不起!”江木泽很诚恳地起身微微躬身,“谢谢你的好意,我真不是什么人才,也很愿意去踩缝纫机。谢谢。”
又是如此礼仪,李琳更加好奇了。在人事部也有三年多了,却从未见过这个类型的;即使他什么都不是,她也想一探究竟,毕竟自己的直觉与往日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