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被注射了镇定剂的江木泽安然睡着,陈立芊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地弥留那张红肿的留着清晰的手掌印的脸庞。
主任医师办公室里,医生对陈立海说道:“他这不是精神分裂,是抑郁!你看他那脸打的,是典型的自虐,正是抑郁的一种正常表现。”
“抑郁?要怎么治?能治好吗?”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发病过?”
“据我认识的这些年,没有。他智商比较高,不知对治疗有没有帮助?”
“如果博大精深的话,是有帮助的。而且,像这种人,一旦治好,内心会越发强大!”
得到些许宽慰,陈立海思索了片刻,道:“对了医生,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
“嗯,你说!”
“他童年遭遇不好,曾多次被抛弃!另外,我们在他的小学学校,偶然发现一篇他写的作文。作文内容大多以隐喻暗喻形式书写,大多句子的意思都指向怨恨他的父母抛弃孩子。”
“他有孩子了吗?”
医生随口一问,陈立海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抬头委婉地说道:“有是有一个,女儿。只是现在她妈妈带着,不在大连。”
“哦?可否带过来呢?这可对他非常有利啊!”
“可以,我这就联系!”
陈立海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第三厂厂长办公室!
而江木泽,这一生似乎就是欠睡。他睡,不休不止地睡,没日没夜地睡,好像他要找的人都在梦境里!
睡了两天两夜,隐隐约约间耳边传来:“咿呀呀!爸巴巴巴······”
梅姐把小念连放在江木泽的枕边,小念连的两只小手不规则地在江叔叔的脸上轻轻地挠弄着:
“咿呀呀,爸巴巴巴······爸爸!”
一声爸爸,梅姐震惊地瞪着女儿:小念连居然喊出了迟迟喊不出的“爸爸”两个字!
一声爸爸,江木泽猛地从梦境中惊醒地坐起来:
“女儿!帼伟,我们的女儿,我听到她叫我爸爸了!”
小念连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妈妈。只是惊恐,连妈妈都没叫!
梅姐把女儿搂进怀里,轻拍安抚着。
很奇怪,小念连没有哭,只是受惊地扭头看着还在胡言乱语的江叔叔。
梅姐按下了床头上的开关,医生和陈立海在十几秒内就来到了床前。
“江先生,感觉怎么样?肚子饿吗?”医生的语调很温和,江木泽微微转过头,惊愣地看着几人。
“爸巴巴巴······爸爸巴巴巴!”小念连忽然兴奋地笑着,从梅姐手中挣脱,爬到了江木泽怀里,不停地叫着。
梅姐又惊了一下,伸手欲抱回女儿,却被医生阻止了。
江木泽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地,渐渐地,两行热泪滴落在小念连脸上——他激动地一把把小念连搂进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很痛,如同千刀万剐般的痛!
床边的几人都动容地潮湿了眼眶,只有小念连乖乖地依偎在江叔叔怀里。
正在大家沉沦在痛心中时,陈立芊手握录取通知单,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陈立海连忙拦住她,打了个“嘘”后,指了指床上那对父女。
四人静静地看着,医生仔细地观察着患者的一举一动,和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好久!不知多久,他们发现哭声停了,小念连也不叫了。
梅姐定睛一看,才发现女儿睡着了。
睡得好甜美,就像曾经的江叔叔一样——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幸福满足的微笑!
江木泽轻轻的,温柔地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儿放进被窝,抬头看着陈立芊:
“多少分?说吧!进不了一本,就二本;实在不行,就大专也行。我不相信我过不了大专。”
很正常!不是一般的正常!
四人又惊了!这就是正常人啊,哪有什么精神病!
三人把目光转向陈立芊,陈立芊连忙答道:“录取了!606分!比我和我哥都高出一百多分!”
陈立芊说着,笑着,哭着,激动着,一把扑进哥哥怀里,一个接一个地拥抱着。
到了江木泽,她僵住了,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江木泽。
江木泽缓缓伸出双手在她面前,她立刻会意,哭笑着紧紧抱住他:
“江木泽,你好棒啊!哈哈······”
“小芊,谢谢你!”江木泽抬起左手挡住自己的嘴巴,把嘴贴近陈立芊的耳朵,声音很小,小得如同蚊吟,
“你听我说,不要把青春浪费在我身上,毫无意义!
你放心,我没事,我会好好地活着,直到她回来。你呢,明天就跟哥哥和姐姐一起回福建吧!”
陈立芊被他紧紧地拥抱着,面对墙壁的脸,随着他温和的节奏,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着,江木泽的声音越发地小:
“你是我姐,我相信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不要哭,人生就这么一辈子,我爱不了那么多。我和你,就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会到上海找你,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下辈子!”陈立芊再也控制不住,使劲地挣扎着,一把推开他,痛哭着跑出了病房。
众人错愕,江木泽欲起身去追,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挪都挪不动。
无奈,陈立海看了一眼表情扭曲的江木泽,追了出去。
没事了,医生也走了。
梅姐震惊地看着江木泽:“怎么啦?你对她说什么啦?”
走廊外,陈立芊伤心地哭着:“哥,我放不下他,他却赶我走啊!”
“别哭,你先别哭。”陈立海安慰着,“他不会赶你走,他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可是如果我们都走了,他再发病怎么办?怎么办啊?”
“你放心,哥不会离开。你忘了啊?基金会支付了三十万在商会,我会暗中保护他的!”
“哥!我还是不放心啊!”陈立芊哭得撕心裂肺,陈立海又来了一盆冷水,只见他感叹道:
“你不是不放心,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不曾想他是一个极其专情的男人!好男人,确实不多,但你一直追随下去,也会毁了自己的一生。他这是为你好啊!”
“哥!我不要走,我情愿他毁了我,也不要离开他啊!”
“不,你必须走!作为哥哥,我不允许你毁了人生!”
“我不要!我不要啊!······”